余飞弯起眼睛对阿光笑:“谢谢你啊光哥,这事以后就别提了,我男朋友知道会不高兴。”
阿光笑得深沉:“阿婉,你‘男朋友’还在呢?”
他这话,其他人听不大明白,余飞却明白得很:他这是嘲笑她呢,他都戳穿她戳穿得那么明显了,她现在还在拿这么一个不存在的“男朋友”当挡箭牌。
然而,他却低估了余飞死鸭子嘴硬的程度,她扯一个谎,就算是千方百计也要去圆,就算不存在的人,她也能给妄想一个出来,就是不肯承认自己被打脸。
余飞厚颜无耻地说:“嗯哼。”
小芾蝶撑着脸嚼着饭盯着余飞,眼神里写满着两个字:“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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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众人散去,言佩珊吃了药漱了口,又含了枚参片,便催着余飞去换衣服。余飞说:“妈,你不累?”
言佩珊把她往衣柜边上推,说:“我精神好得很,说好今晚去荣华酒家,你给我换件好看点的。”
余飞其实不太想让言佩珊去荣华酒家。
她知道言佩珊为什么这么想和她一块儿去荣华酒家。
荣华酒家设有粤剧茶座,是粤剧票友常聚的一个地方。通常,是业余的行家上台表演,偶尔也有名角前来唱上一两段,这时候往往满场爆满,一座难求。
不过,即便是平时,这家茶座也鲜有空座。y市带有粤剧表演的茶楼已经不多,但荣华绝对是人气最旺的一家。因为他们家的老板本身就是资深粤剧迷,舞台设施、乐队、服饰道具,都算得上业内一流,票友们喜欢的就是这种地道的感觉。
更重要的一点,荣华的粤剧茶座,每晚都有现场的戏迷上台表演的机会。
余飞早该想到,言佩珊想听她唱《香夭》,哪里会只是随便听听?定是要让她上最亮的舞台,着最靓的衫,要让她的那把嗓子,让所有人都听见。言佩珊要让别人都知道,她女儿余婉仪,能唱最好听的《香夭》。
余飞不怕上台,但她担心荣华的喧闹会让言佩珊不适,又担心现在过去买不到好位置坐,言佩珊却执意要去,说去感受感受气氛也好,坐在边边角角的散座,喝口热茶,也好。
言佩珊陪余飞在衣柜里挑挑拣拣,余飞的衣裳大多是素色,最普通的那种布料,言佩珊总嫌不够鲜耀,看了半日,带余飞去她衣柜拿了件唐草纹的竹布旗袍。余飞见这件颜色花纹精致不浓烈,倒是心仪,只是上了身,却玲珑到不行,尤其是胸口紧绷,箍得她喘不上大气。
言佩珊的目光像把尺子,对余飞上下打量,越看越是满意,道:“这件是姐妹送我,尺寸估大了点,你穿倒是正好。”
“正好?”余飞一声惨叫。
言佩珊的的手指顺着余飞身侧的边缘滑下来:“你看看,全部都刚刚好,一丝儿多余都没有。旗袍啊,就该这么穿。”
余飞费劲地扯着像皮肤一样紧贴胸腹的布料:“不是还要唱吗?这怎么唱得动?”
言佩珊说:“唱粤剧不都是捏着嗓子唱。”
余飞嘟着嘴说:“你不懂,子喉平喉,专业的唱法,那都是要用丹田气的嘛。尤其唱男声,更是要运气了。”
母女两个斗着嘴,却还是这样子出了门。荣华酒家不算远,两人打了个车,十来分钟就到了。
荣华酒家有三层,上两层都是酒座,粤剧茶座设在一层。这次四面灯光都已黯淡,独戏台亮出,台上人锦绣着身,咽珠泣玉,好戏已经开唱了。
余飞放眼一望,戏台前黑压压的一片俱是人头,哪里还有空位?有服务员过来看到她们,说:“没座了,你们来太晚。”
余飞不死心,问能不能加座,服务员有些不耐烦,说不能,却有领班过来,在黯淡的光线中对着母女两个上看下看。言佩珊有些失望,但还是乐观着,说咱们先在旁边站着看看,说不定待会有人走。
余飞心想,母亲这身体,能站着走个十分钟已经不错了,哪里还受得住站着看戏?正想问能不能给把舒服的椅子坐坐,那领班忽的道:“您等等,我去问下我们经理。”
余飞莫名其妙,没想到那经理来得倒快,“……加座……是没有了,但里面还有空位……”
不由分说,那经理就带着余飞和言佩珊往茶座里面走,越走越深,越走离戏台越近,最后竟是在戏台最前面正中的一个四人茶桌前停了下来,收了桌上的“订座”牌子,躬身请她们落座。余飞满腹的狐疑,那经理却很快走了出去。
言佩珊说:“大约是别人订了座又说不来,让咱们给赶上了。”
余飞有些不相信,但看言佩珊脸上的喜色,又打消了退座的心思。还真是别无选择。余飞想,这么好的位子,怎么会没人坐?也不知是谁给订的。算了,不管是谁,她自己给钱便是,这位子再贵她也认了,母亲可能这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坐这里,就算让她倾家荡产,这一个位置她也愿意买。想到这里,她心定了,执了桌上茶壶,给言佩珊斟茶。
戏台上的戏,如火如荼地演,言佩珊看得入迷。灯光偶尔会旋射到舞台下,她在光影里,与戏中人同喜悲,大起大落,如一场浮华的梦。余飞没有看戏,她拿着手机,摁了静音,趁母亲看得入迷时为她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