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不走么?”墨紫幽却毫不在意地看着她笑,“那妹妹我就逾礼先走了。”
语罢,墨紫幽就径直带着飞萤绕过了小花厅的木雕大插屏,跟着墨老夫人进了正院。蒋姨娘走上前拉了拉墨紫薇的袖子,低声道,“走吧。”
墨紫薇才沉着脸和蒋姨娘、红姨娘一同走进正院。
正院里,封夫人正低头跪在冷硬的青石地上,连个草垫子都没有,一旁站着的墨云飞一张小脸上满是担忧。墨越青正好送完了外院的宾客,沉着脸走进来,他冷眼一扫封夫人,又冲着墨云飞骂道,“内院的事情,你杵在这里瞎掺和什么,还不到外院去找你大哥!”
墨云飞微微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没说,只是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墨越青向来就因为封夫人不怎么看得上墨云飞,再加上本就满腔怒火,一见墨云飞这样子,顿时扬起右手一巴掌就要冲着墨云飞的脸颊扇下去。
“我朝自□□时起,就以孝治天下。父母受难,无论缘由为何,为人子女者若是毫不动容,何以为孝?”墨紫幽却是迅速上前几步挡在墨云飞面前,直视着墨越青,道,“伯父,你说是么?”
墨越青扬起的右手僵在半空,迎着墨紫幽的视线,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在外人面前向来以孝子自居,皇上也屡赞他事母至孝,他怎么能说墨紫幽错了呢。
“云飞,到四姐姐身边来。”墨紫幽看着墨越青缓缓放下的右臂,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又回身拉起墨云飞的手,柔声道。
墨云飞本来磨磨蹭蹭不想离开封夫人身边,但瞥见墨越青沉黑的脸色,怕被赶到前院去,还是跟着墨紫幽走到旁边,站在墨紫幽身边眼巴巴地望着封夫人。他那张白嫩的小脸,如今一脸凝重地皱起。
墨紫幽这一番举动太不给墨越青这个一家之主面子,但他偏偏又找不到发作的理由,只能不再管墨云飞,走到墨老夫人身边,从蒋兰青手里接过墨老夫人的手臂,扶着道,“母亲切莫气坏了身体。”
“我老婆子还活着,这家就乱成这样了,若是我哪天真被你们气死了,这墨府的天还不得塌了!”墨老夫人瞪着封夫人,冷笑道。
墨紫幽瞥见墨老夫人的手都气得有点抖,她回来快一个月了,第一次见墨老夫人气成这样。不过前世她就听说过墨老夫人脾气不好,对内,治家极严,对外,极好脸面。如今墨老夫人和墨越青最在意的脸面,居然被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这样扔给别人踩。墨老夫人没气晕过去,也真是身强体健。
早已有丫环搬了两张椅子过来,墨越青赶紧扶墨老夫人坐下,“母亲,你先坐。”又从丫环手里接过茶碗递给墨老夫人,“喝口茶。”
做完之后,墨越青自己才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也接了丫环端给自己的茶碗。母子俩同时喝了几口手里的茶,谁也没先开口发问。
一时间,福寿院里静悄悄的,其余人全都沉默地站着看封夫人跪在那里受罚。不知何时,天空开始飘起细细的雪花,众人皆都退到了檐廊下。只有封夫人,在依旧跪在院中,不一会儿,她的发髻和两肩上就落了一层雪花。
围观的人中,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冷眼旁观,有人轻蔑鄙夷,有人漠不关心,全都像看戏一般盯着封夫人看。身为当家主母,墨老夫人和墨越青在众人面前却是半分脸面都不给她留,可见她在墨家的地位有多低了,难怪她管起家来,总是没有底气。
也不知道十四年前刚过门不久,就能狠下心来派人到云都毒杀段氏的女子,怎么就在墨家混成了这个样子,当年那般狠毒手段哪去了?墨紫幽的唇边微微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她心里觉得快意,杀母仇人受罪,她实在觉得痛快。
忽然,她右手上一痛,却是墨云飞握紧了她的手,他看着封夫人,眼中露出痛意。墨紫幽心中刚刚浮起的那丝快感,忽然就平了下去,她回握紧墨云飞的手。若说她打算对付封夫人最大的障碍,只怕就是墨云飞了。这个孩子的眼神太过干净,总能触动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总会想,若有一天,她让封夫人为她母亲的死付出代价时,这个孩子是否会露出比现在痛苦千倍万倍的表情。
花厅里传来脚步声打断了墨紫幽的思绪,她看过去,就看见之前押着绣云去搜屋子的粗使婆子们,又押着绣云回来了。为首的婆子手里还拎着一小包东西,她先命其他婆子按着绣云在院中跪下,向着绣云啐了一口,抖了抖手里的小包袱,“不要脸的小娼妇,之前还死不承认,还不是一样搜出来了!”
她又快步走到墨老夫人面前,谄笑着把东西呈了上去,道,“老太太,奴婢们让有经验的妈妈验过了,这绣云已破瓜了。”
在场众人的脸色都是变了变,封夫人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绣云,墨紫冉和墨紫薇都轻轻啐了一声,“下作。”
墨紫菡羞红了脸,往红姨娘身边站了站,蒋姨娘却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望着跪着的封夫人,只有墨紫幽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
刘妈妈接过那个小包袱,刚打开来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又把东西展在墨老夫人面前,低声道,“老太太,你看。”
墨老夫人目不斜视,并不去看,只是沉声问,“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