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莘莘在乾正宫吃了一顿九分饱的午饭,临走的时候,她用自己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宫廷礼仪,扶着鼓鼓囊囊的小肚子,慢慢悠悠跟令明帝行了个颇有些不伦不类的礼:“多谢父皇款待,女儿告退。”
好像吃饱喝足跟友人道别似的,一点儿没有正在面对亲爹或者九五至尊时该有的惶恐和敬畏,尚德礼隐晦观察令明帝神色,看不出来,也并不真指望自个儿能看透一国之君,只不过从小在这宫里养成的习惯罢了,借宫人收拾桌面的空儿,直接开口:
“宓华殿下不拘小节,奴才眼瞧着,与您当年确有几分相似。”
尚德礼和令明帝一块儿长大,比其他宫人更亲近些,说这话不显刻意,反而叫令明帝也记起了曾经一些零碎片段。
再细想,确实挺像。
那扮猪吃老虎的劲儿,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但对上聪明人,他们都不太乐意遮掩,意义不大,一脉相承的懒。
令明帝想到方才告退自觉跟上宋莘莘的明狰,接过尚德礼递上的茶盏,盖沿轻磕,散了散热气儿,抿口茶汤,不紧不慢开口,含几分笑:“你说,阿狰当真没觉得这丫头在装样吗?”
看着大开的门扇外依旧一板一眼看着宋莘莘上轿撵的明狰,这下笑的人不止令明帝一个了,尚德礼低下头,不想显得自己对那位暗卫首领不敬,话里却明晃晃带着股看戏的意思:“明狰大人直惯了,却也敏锐,迟早能知道的。”
就在刚才,令明帝借口不放心女儿,实则为了多看乐子,特意吩咐明狰先跟着宋莘莘,冠冕堂皇叫明狰替她看顾女儿免受欺辱蒙蔽。
这皇宫里莺莺燕燕多的很,有意思的却没几个,谁能说他想找点亲闺女的乐子是不安好心呢。
一路晃回不远处的乾元宫,轿夫脚程快又稳当,不一会儿就落了轿。
已经不指望明狰自觉贴心的宋莘莘老老实实把素白娇软的手伸给他,直白开口:“阿狰,扶我一下。”
明狰这才隔着宋莘莘袖口衣料搀她的手腕,一板一眼“哦”了声。
衣料触感有些过于绵软了,质感尚不如他的练功服,明狰皱眉,不问宋莘莘意见,直接吩咐早早得了指派候在乾元宫门口的青衣宫女。
“叫人来给宓华殿下量体,明日晌午前,把衣裳做好送来。”
宫女曾是乾正宫的大宫女,在令明帝身边见过几回明狰,当他是皇帝的近身侍卫,自然不敢得罪,看正主也没意见,柔柔弱弱的模样,麻利躬身应是就退了出去。
宋莘莘看着满院子跟鹌鹑似的宫女太监,拉明狰袖子,茫然看他:“你不是侍卫吗,为什么他们都听你的话?”
“属下领御前侍卫首领职。”
不觉得宋莘莘能懂暗卫,明狰也不解释,只说了自己明面上并不重要的官职,陪同宋莘莘进乾元宫,穿过正殿堂屋,绕进偏殿,见摆设差不多齐全,退开半步:
“殿下,有吩咐叫我。”
说完,还不等宋莘莘回应,直接退出房门,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一水的青衣宫女在明狰退离后捧着银盆香料帕子鱼贯而入,一个个温声细语伺候宋莘莘更衣洗漱,把她安排好躺在了床上,再贴心掖好被角。
“殿下歇个晌吧,奴婢名叫春分,就在外间守着。”
都已经被安排成躺平的状态了,宋莘莘也懒得挣扎,稀里糊涂忙叨了一上午的确挺累,虚虚软软答应了声,自觉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