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你们别嫌弃子晟就好了。”皇帝笑容和蔼,一派大度宽容,“那么婚事就照朕刚才说的办。成了,诸卿就退下。”
——作为皇帝兼养父,这么多年逼婚一事无成,朝臣宗亲们多以为自己心慈手软,实则,非他不愿或不忍,而是不成呀。从小手把手的教导文韬武略心计权谋,结果这竖子率先将一招一式都用到自己身上,想起来真是老泪纵横。
不过,今日看见程始夫妇魂不守舍的模样,皇帝总算觉得舒服一点了。
……
程始和萧夫人沉默的走在宽敞的宫巷中,脚步迟缓如耄耋老者。
直至上了自家马车,程始才想起皇后临走前那略带怜悯的眼神,他用力拍了一下大腿,恍然大悟道:“难怪呀,我说起嫋嫋如何如何顽劣,皇帝一点都不着急,原来是这样!”
萧夫人继续沉默。
“好了,这下我们不用担心嫋嫋会惹翻凌不疑闯下大祸了,她哪里翻的过人家的手掌心!”程始叹道。
萧夫人叹出一口气,低声道:“从今日起,咱们还是担心担心女儿。”遇上凌不疑这种对手,自家女儿只有吃亏的份。
——今日最大的笑话是,他们以为女儿是大杀器,担心伤着人家,结果发现人家是核武器。
第70章
少商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被惊吓过几次,一是因为她底线高,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大姐头的前后两任男友都能在黑灯瞎火的酒后巷热吻,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二是因为她会装,哪怕心里被吓die了也能装着若无其事。
不过这次shock超出了她的业务范围,原本她心里当凌不疑好像革命先烈一样崇高光辉救人于水火,结果今日发现凌不疑自己就是水库火坑,陷你没商量。
在马车上,凌不疑仿佛说了两句‘庄子云生死’之言,少商浑浑噩噩的也没听清,还随口回了句‘哦,庄子今日也去何家吗’,然后凌不疑就住嘴不言了,车停后径直揪着她的后领进了满府缟素的何家。
令人欣慰的是,何昭君似乎也被吓的不轻,呆呆的惊疑不定,何府管事低声提醒她亲手递两束线香过去,结果她直接捧了个香炉给少商。少商木木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凌不疑看不下去,从她怀中将香炉拿走还给脸色煞白的何府管事,然后扯着她燃香奉告何公与诸子之灵位,又躬身跪拜祝祷。
连磕三个头后少商才醒过神来,趁凌不疑去灵堂侧慰问仅剩的那些何氏部曲之时,赶紧跟何昭君低声道:“这可不是我要来的,是凌不疑硬逼着我来的!”
何昭君窥着对面凌不疑及众部曲的动静,也低声道:“废话,你当我看不出来,这姓凌的可是厉害,之前护送我等回都城时我就领教过了。不过,你来就来了,他为何要逼你前来?”
“那什么……”少商咂巴一下嘴,为难的解释,“过几天大家就都知道了。那个,我和凌大人定亲了,在昨日。”
“什么?!”何昭君险些没跳起来,好在她总算是经历过父兄惨死的‘过来人’,也没有失态太过,“你昨日不是才去楼家退亲么?”
少商叹道:“没错,就是昨日。上午退了亲,下午又定亲。”跟春运赶车似的,弄的她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
此时,对面响起一阵热烈祝贺之声,想来凌不疑也将定亲之事告知何家部曲,那些身着孝袍的汉子和遗族们纷纷抱歉作揖的恭贺起来。
两人从对面收回目光,何昭君久久凝视着她,忽长叹一声:“是我连累了你。”
少商一听之下,顿生知己之感,半晌才动情道:“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我还当你会说我捡到了大便宜,早知能得这样好的亲事,当初何必死活不肯退亲,惺惺作态……”
何昭君眼露讥讽之意:“凌不疑相貌虽好,但却非同一般的心黑手狠。你是没见过,他在冯翊郡为了逼问肖氏漏网之鱼的下落,折腾起肖王府女眷丝毫没有心软的。”
少商张大了嘴巴,忍不住去看对面的凌不疑,只见他背影高挑挺拔,举止端庄优美,她结巴道:“那,后来漏网之鱼抓到了没?”
“……抓到了。”何昭君撇撇嘴,“凌不疑所料不错,因事起突然,不单吾父没有防备,肖王府也没料到三日内就兵败如山倒,肖王父子死的死擒的擒,顷刻间哪来得及善后。是肖王妃安排肖王幼子出逃并藏匿大笔财物的,余下女眷也略有知晓,凌不疑就从几位郡主下手,半日就从侧妃姬妾们的嘴里逼问出来了。”
少商嘴巴发干,也不知心里作何之想,干干道:“那他倒狠对地方了。”
何昭君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心疼肖家?!哼,皇帝仁慈,肖王年幼的儿女们都没杀,顶多流放罢了。我是说凌不疑这人……哼哼,我是看明白了,男人美貌倜傥有什么用,要心地柔软温厚才好!”
少商不阴不阳道:“是呀,吾亦是如此想的。”你自己在西门大官人身上吃了亏就知道大郎的好处了,呸呸乌鸦嘴,阿垚可不是武大郎,阿米豆腐!
何昭君这才察觉到自己言语不妥,看了少商一眼,讪讪道:“家臣们都跟我说了,令尊令堂在外征战时就是出了名的仗义豪迈,程家……都是厚道的好人。”
“你知道就好!”少商知道她不愿直接夸自己,乘势道,“若不是看在我阿父阿母的份上,怕他们在外面难做人,我是打死都不退婚的!”
何昭君冷哼一声,侧身不言。
少商看看对面,实在不想到凌不疑身边去,东张西望半天后看见跪坐在角落的一位娇柔羸弱的中年女子,她神色憔悴,病体支离,身旁簇拥着一群嘘寒问暖的仆妇奴婢,与这武将气息浓厚的灵堂格格不入。少商没话找话道:“这位夫人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