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震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去了百草村,到了那里一瞧,乖乖,就像进入了古战场:高高的围墙,猎猎的旌旗,垛口之间,游荡着一个个枪手。田震在哨兵带领下,登上了围墙。他一上去,立刻惊大了眼睛,因为在围墙上支着一个个大锅灶,铁锅里盛满了清水,锅底下堆着柴草,看样子,这是要用开水对付入侵之敌。
在一杆抬枪跟前,田震见到了秦国良和陈铁掌。
秦国良主动握着田震的手说:“田先生,您可是百草村的恩人啊,陈老四都说了,你这次来,一定负有使命吧?”
田震看了陈铁掌一眼,开门见山地对秦国良说:“围子很高,枪手很多,但跟保安队打起来,胜负不好说,死伤是肯定的。”
“俺们也是被逼的啊!”陈铁掌说。
“这我理解。”田震说。“可是非得兵戎相见吗?”
秦国良将田震请到了旁边一堆青砖旁,指着一个砖垛礼让道:“坐,有话慢慢说。”
田震坐在青砖上,望着站在跟前的秦国良和陈铁掌说:“当下倭寇临门,华夏子孙理应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如若无视国难,自相残杀,不但为日本人所耻笑,历史也会瞧不起我们!”
秦国良点点头,但却说:“田先生,这些话你应当跟保安队讲啊。”
“是要讲的。”田震说。“可是作为调停人,这边峰回,那边才会路转啊!”
秦国良:“田先生,说说你的主张吧。”
田震:“我的主张很简单,按照条律,缴纳地亩公粮,一切迎刃而解。”
陈铁掌忍不住插话道:“地里庄稼快成干柴了,哪还来的粮食啊!”
田震语重心长地对陈铁掌说:“这是皇粮国税啊!”
秦国良似乎更加理解田震:“种地纳粮,这是道理,可是,百草村处在国民党、共产党和日本人三方的交叉地带,日本人来了,抢粮,共产党来了,购粮,你们来了,又是征粮,地里就打这么些粮食,僧多粥少啊。田先生,你知道吗,由于干旱,村里已经有十几户外出讨饭了。”
田震望着秦国良,不吭声了。
陈铁掌又说:“俺也知道官府不好惹,为啥要得罪姜队副呢?那三斗棒子你田先生还没数吗,是俺孩子的小命换来的呀!”
田震低下头,沉思了许久,才抬起来:“秦先生、陈大哥,要想过去这个坎,你们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秦国良说。
“你们派人去跟共军接头,只要接上头,国民政府这边就有压力,他们才会做出让步。”
“什么让步?”秦国良问。
“一粒公粮不交,恐怕是不行的。”田震表达得很委婉。
秦国良跟陈铁掌交换了眼神,然后告诉田震:“那边还真有个关系,我的把兄弟肖大嘴,就在山里当八路。”
“好吧,我去找肖大嘴。”但他也提出了这边的底线。“田先生,我们不想为难你,但我们又实在力不从心,只要国民政府善待我们,我们愿意勒紧腰带,缴纳三成公粮。”
周县长听了田震的汇报,十分不满地说:“田震,这就是你带来的结果?”
“是的。”
周县长思考了半天,才对他说:“好吧,晚上开个论证会,只要你说服了大家,就按你说的办,如果说不服大家,你就别插手这件事了。”
论证会召集了县政府的大大小小头目,先由田震介绍百草村的情况,听到缴纳三成公粮这个数字,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姜队副。他阴着脸,逼近了田震:“这就是你的功劳?都缴纳三成,国民政府咋办?喝西北风吗!”
田震辩解道:“日本人、共产党都向他们要粮,今年收成又不好,应征三成,合情合理。”
“放屁!”姜队副出言不逊。“他们伤了我们一个弟兄,这个账还没算,还减免他们的公粮,你田震是成心跟老子作对!”
田震也不示弱,怒对姜队副:“你别老子老子的,我这是履行职责,完成使命,再说了,你也打伤了人家一个村民!”
这时,县财政局局长起身说:“姜队副,当下粮财匮乏,不如先把百草村的三成粮食征上来再说。”他是管钱的,急需田记粮行的捐助,所以用隐晦的语言帮了田震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