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幸存的文官武将共二十余人,此时不由都松了口气。
放眼望去,麒麟兵进进出出,禀报军情,收敛人头骸骨,安置伤兵,清扫地面,更换绒毯,迅捷有序,数十人竟没发出一丝声音,对待文臣武将,不卑不亢,有理有度,麒麟将军治军领兵手腕,可窥一斑。
清水一桶一桶倒进来,再推出去,巾帕裹在玉阶上,不过小半个时辰,整洁的羊绒毯铺上,金銮殿恢复如初,闻不出一丝血腥味了。
幸存的臣子们都受了不少惊吓,如今得了片刻安生,顷刻病了的就有六七人,卫兵们送朝臣回府休息。
范阳冷眼看了一会儿,神色灰败,招呼正配合麒麟军调配宫中用度的肖明冲过来,叮嘱道,“恐怕这洛麒麟有篡国之心,肖明冲,你伺机救出陛下,老夫先出宫,随时与你策应。”
肖明冲吃惊,一时间并不相信,看洛麒麟风姿气度,完全不像乱臣贼子。
范阳几乎站不稳,语带悲愤,“若非有篡国之心,立这等奇功,怎生不讨要封赏,收编的俘军、粮草也不上缴陛下,反而自作主张。”
肖明冲一震,再去看陛下,他为官六载,知晓陛下并非喜怒不形于色之人,眼下一言不发,即不唤太医医治,也不褒奖功臣,显然事情有异。
果真是奸贼么?肖明冲顿时心急如焚,“那怎么办?”
他欲喝问奸臣的真面目,被范阳拦住,“百官留下来又如何,万一这畜儿如司马昌一般,大发狂性,铁骑刀兵下,也只是妄送性命,老夫只剩了半条命,如今是不成了,明冲,你……”
肖明冲正待询问计策,老大人已经昏厥过去。
肖明冲忙扶住,交代禁卫将老大人好生送回府将养,急出了一口燎泡。
才送走虎豹,又入豺狼,该如何做,方能有一线生机?
麒麟将军雄踞漠北,周边小王莫不避其锋芒,如此劲敌,司马庚自然派人查过,但麒麟将军常年带着鬼态面具,行踪诡秘,传回来的消息,无不是身高九尺,青面獠牙,狰狞恐怖。
如今,谣传果真是谣传。
除却一身风姿气度,面具下那一双凤目,乍看灼灼其华,珠玉生辉,再看时冰深如寒潭,和狰狞恐怖是不沾边的。
司马庚胸腔里气血翻涌,喉间有痒意,往阶下走了两步,欲收敛陆桓的尸身。
崔漾似笑非笑,掌中折扇轻摇,“陛下这般狼狈,还是先让医师看看吧。”
皇帝一身的血,除了还有气,比地上的死尸也好不了多少,已是强弩之末,行走也困难。
两名士兵上前来架住他的肩背,要‘扶’他去寝宫。
许半山低声吩咐,“陛下累了,勿要让他劳神。”
卫队长晓得,这是提醒他们,皇帝不能与人接触,也不能与人传信。
肖明冲欲上前呵止,触及皇帝遏止且深意的目光,只得停住不动,远远随在皇帝身后,往殿外走。
殿中疾步进来一短须男子,近身低语禀告。
“找,元呺,你带队,把这座皇宫的地底下仔仔细细搜一遍。”
元呺踌躇迟疑,还是行礼开口问,“这宫中当真有宝藏么?”
崔漾吩咐,“搜一遍看看,没有,便把四路地道填死,去办吧。”
司马庚伤重,卫队行得很慢。
六个卫兵,穿着十斤重的盔甲,下盘却轻盈稳健。
司马庚咳嗽起来,剧烈得似乎要把肺也倒出来。
肖明冲急忙上前,又被拦住无法靠近,不由急红了眼眶,“你们,行慢些,陛下伤得重。”
“无妨。”司马庚平了平胸腔里的喘息,“明冲,陆老三朝元老,忠孝两不渝,千古之名焉可灭,你亲自去,好生收殓陆老的尸骸……”
说着就有些气喘,“陆老身前最爱凌霄花,常言凌霄暗香清绝,人间上品,明冲,你去寻一株凌霄花,折一支辛夷,一并放于陆老棺椁之中,他在天有灵,也能有些许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