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黄三峰吃惊地张大嘴巴,许久爆粗口:“日你个天师板板!”在他面前萧平途正大手挥墨,嘴角叼着半截烟整个人笼罩在淡淡烟雾中,吊儿郎当一点也不可靠的模样。
可偏偏运识入神,动作緩慢但坚定,古篆一笔而成,整个过程足足大半小时。
黄三峰瞅瞅桌上新鲜出炉的青箓,再瞅瞅撑着桌子吞咽吐雾的萧平途,顿时羡慕嫉妒,心中酸酸地拿起青箓,体味上面的澎湃的精神,“想本道志比天骄,才炼气道行,你丫的半桶水却能画出我师傅才能画成的青箓……天呐!难道你瞎眼了不成!!”
“咳咳”萧平途头回被烟呛到,见不得黄三峰的搞怪,夹烟的手挠挠头没好气地说道:“少来了你!我宁愿和你换!有个师傅来指点,我也不至于卡在冥想炼神的入门,连第一阶尚算不得健全,也不知该怎么办!”
黄三峰推推眼镜,“你知足吧!炼神就是炼神,被当作高人的滋味不错吧!”他也和葛抱朴交换过道指,对那两枚帝钱可谓眷恋不已!
早起的两人在房间里吵吵闹闹,相互打趣挖苦,其乐融融,一点也不像才见过两面的人。所以说呀,友谊这东西,时间并非唯一的衡量指标。
直到有人敲门邀请,说是林老板要离开,两人才停止打趣一起走出房间。
教学楼外,出事时不知藏在哪里的村干部又冒了出来,正与林三福交谈着,陪着小心面上隐隐有忧色。徐正双手拉着林三福的手,一阵的寒暄,问候翻来覆去的,如何也不肯松开手,生怕一松手煮熟的鸭子飞了。
林三福在商海中打滚多年早已从农民蜕变成精明的企业家,心里明知徐正的担心,但口中只是寒暄,一点口风也不露,一双精明的小眼睛时不时扫向教学楼门口。
萧平途与黄三峰一起走来,林三福立即从徐正手中挣脱开迎了上去,“我家的臭小子在镇上说不定闯了什么祸事,我赶着回去处理,哎!为人父母,半点不由人呐。这回真的感谢萧老师的全力帮助!有机会定让家里的臭小子向萧老师学习学习。”
有惊无险地度过危机,但这回的遭遇让林三福警醒,本来就深信风水,又亲身遭遇鬼怪,对于萧平途的看重溢于言表,态度堪称恭敬。
萧平途挑挑眉,对林三福既无好感也无恶感,淡淡回应道:“让林老板受惊了。既然林老板贵人事忙,我也不挽留了,山不转水转,也许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这话说得直接近乎于在赶人,徐正一干村干部听得直瞪眼,在林三福后面连连打眼色。
林三福温和地笑着,“萧老师这话却是说错了。这里将成为我的农贸中转处,也许会时常拜会萧老师。到时萧老师可别撵人才好!”笑容可掬,让人生不出恶感,轻飘飘的一句话引得徐正等人眉开眼笑,脸上的忧色也散去了。
待林三福走开,葛抱朴上前抚须长叹,“与萧道友的携手除怪让老道受益匪浅,可惜岁月如梭,只得再会了。”
回了个道指,较于刚刚萧平途的态度平和许多,带着些许的不舍,“山不转水转,后会自有期!”
葛抱朴动作停了停,随即从袖袍中掏出一枚铜钱,古朴澄黄,“老道也知道友随后要闯鬼门关,一一平息隐患,希望这枚开通元宝能助道友一臂之力,也算老道出了一分心力。”
黄三峰目光灼灼羡慕地看着葛抱朴手中的那枚铜钱,开通元宝,唐武德四年始铸的铜钱,每十文重一两,一面上铸‘开通元宝’四字,一面上铸星、月等紋飾,也不知这枚是否为批铸造的‘通宝’。
黄三峰隐隐可见铜钱上闪着蒙蒙芒光,心中略有猜测,正因猜测才极为吃惊,这玄门掌门好大的手笔。步入炼气期,黄三峰的双目已有望气之能,虽不如地魂青瞳般能直接、清楚地看见天地诸气,但也能模糊看出诸气的行迹,只有某些气格外庞大与聚集时,才看得清楚。
“这……”萧平途迟疑。黄三峰眼巴巴看着,恨不得代替抢过来,即使如出身于天师道,他只拥有一件器宝摄魂铃,大把的黄符又是消耗品,弄得他每每看见宝贝时恨不得通通抢过来。要知道还那两枚帝钱时,他是如何的挣扎与痛苦!
葛抱朴微笑地递过去,“一器具而已,道友真觉得难以接受,便当作槐木的交换好了。”提起槐木,那棺材主体拆开制作了镇僵钉,可棺材盖格外的坚硬寻常刀具竟然只能留下些许痕迹,却未造成实质的伤害,令人啧啧生奇。
萧平途想了想,接过通宝也未说什么,深深地鞠躬。葛抱朴肃穆以对,他明白,这一拜并非来自萧平途,而是萧平途代替这里的村民的一拜,感谢他的帮助。
高道权与谢奇站在一起,这秘书当得也‘称职’,有事时不知藏哪去了,这时离开又冒了出来,与村干部一样的神出鬼没,深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谢奇无精打采地踢着脚下的石头,脸上浓重得化不开的愁苦,摆明写着‘心事重重’四个字,神游魂外,对外物的感知幾乎将至零点。刚刚他眼中‘泥腿子’带着汗味从一旁走过,也未如平常嫌恶地躲避,迟钝,十足的迟钝。
高道权暗暗叹息,情之一物,害人不浅呐。
三个村民牵着钱通走过,钱通与萧平途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触,萧平途毫无动摇,钱通刚一碰触便立即闪躲地低下头。短短一夜,两鬓微霜,钱通整个人颓败下去,血丝布满眼睛,躯体摇摇晃晃,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目光一错而过,钱通随着村民走过。村民对钱通可谓愤恨十足,昨夜时险些群情激奋下直接将钱通打死,萧平途一力阻拦,钱通才免于死于私刑。給萧老师面子,可不代表村民原谅了钱通,拽着绑着钱通双手的绳子,狠狠地,那种拖拽。
萧平途看着颓败的背影,面无丁点表情,捏着铜钱的手在颤抖……
他,并未如表面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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