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平静地听完了陈嫣的计划,听这些的时候他几乎是半躺着的,靠在软枕上,反正坐没坐相…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但内心确实觉得又看到了一个新的陈嫣。
其实这才符合他最初时候想象的陈嫣,还是最符合的那种。
一开始他知道陈嫣就是因为她的才能,她经营的那些产业——那些让裴英觉得她应该是一个这方面的奇才,有着和别人完全不同的商业思维…如果不是思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她的产业经营方式也不会和别人拉开令人绝望的差距。
裴英从小就聪明,再加上过目不忘的天赋,让他的起点凌驾于无数人的终点。这让他很难去欣赏某个人…能让他欣赏的,至少得是某方面比他强的吧。
而众多领域,裴英最为欣赏的无疑是思维独特的那种人。毕竟,以他的头脑和天赋,最难的地方也就是产生创新型思维了。
陈嫣口中对于权力的理解显然深刻到了可怕的地步,而基于这之上的种种新操作甚至让人有拨云见日之感——这样的陈嫣正是他曾经想象过的样子…他当时无法想象出她具体的样子,但有一个大概的标准在。
现在看来,陈嫣无疑是达到,甚至远远超过标准了。
说实话,裴英原本都把陈嫣这一面给忘记了,实在是前面出现了太多不同层面的陈嫣…在他还没有探索完全的时候,新的一面就突然出现,弄得他手忙脚乱。
对于裴英来说,这其实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陈嫣身上每展现出一种特质就会让裴英生出不同的心绪…戏谑、好奇、怜惜、紧张、心折…每一种单独拿出来都不算什么,但纠结在一起,呼吸忽然就被掐住了。
裴英的神情若无其事,至少他以为是若无其事的。
第204章大车(11)
冬节渐至,陈嫣便在张罗着入冬一应事——她现在人呆在会稽,依旧没有挪动到别处,常常打听长安的消息,防着事情出现什么变故。也因此只能隐姓埋名在会稽做个闲散人了…
就算有些生意上的事情可以接触,依旧是太闲散了。在长安的时候嫌弃各种交际应酬太多,离了长安,陡然之间连个交际都没有了,一样不适应。更何况她在会稽这里没有什么基业,就算是想要玩点儿什么都玩不起来。
也因此陈嫣在办公之余将极大的精力投入到了日常生活中,研究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好用的…虽然她过去也成日研究这些,但到底没有这么专心,只当是生活中的小调剂、小情绪罢了。
这一回不一样,当成正经事来做了。
除此之外陈嫣还在这段时间内认真读书、充实自己,无论什么时候,学习总是不会做的。
由此一来,她本来有些浮躁的心思就渐渐平静下来了。
见陈嫣如此,桑弘羊也渐渐放心下来。他是和陈嫣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可以说他其实比任何一个人还要了解真实的陈嫣——这一点就连宋飞熊也比不上,宋飞熊看陈嫣总是带着厚厚的滤镜,太完美了,并不真切。
桑弘羊却在陈嫣身上的好处之外,看的到她身上普通、平庸,甚至不那么美好的地方。陈嫣对于身边的很多人来说都是很好很好的,只有桑弘羊知道她同时具有普通人身上的一切特质——他离她足够近,而且能够冷静透彻地看待一切。
所以桑弘羊很清楚,陈嫣其实也会急躁、也会小心眼、也会受不住压力、也会鲁莽…现在她能够自己调节过来,他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陈嫣正在张罗着过冬的事情,裴英也在…应该说这些日子他都在,除了了解一些海上的事情,他基本上就在宅中呆着。他也不会凑在离陈嫣太近的地方,但往往又是一眼能看到陈嫣、观察陈嫣处。
今日外面下起了如丝细雨,这初冬的细雨可和春日不同,春雨那是带着春风的温度的。至于冬雨,一丝丝都带着寒气,越是绵绵细雨越是有着渗透到骨头缝里的冰寒。
陈嫣呆的屋子却不冷,木炭之类准备的充足,角落里烧的红通通的,热力十分充足。
室内仿佛春日里一样,裴英就这般呆在了室内一角,冷眼看着陈嫣和婢女商量过冬之事。
一个婢女叹道:“烧炭终究烟尘太重,不若翁主在栌山用的火炕…会稽这边的炭也…罢了,凑活着使罢!锦煮了梨汤,翁主每日用些,不然炭火屋子里呆得久了,易生痰…”
其实会稽没有这婢女说的那么差,只不过这世道很多待遇都和身份挂钩,不完全是钱的事情。比如她说的那木炭,市面上也有贩售,可是世家大族往往是自家庄园里有出产,最好的烧炭工、最好的原材料,最后只有最好的成品才会自用,等而下之的就会给比较有身份的奴仆使用,或者卖出去。
至于专门做这种生意的炭窑,最好的出产必定也是卖给有身份有体面的人家,流到市场上的已然算不上好了。
陈嫣呆在会稽是隐姓埋名来的,桑弘羊虽然厉害,可到底没有官面上的身份,洛阳桑家再有钱也只是商贾之家…能如何呢?
当然,也有陈嫣刻意低调的原因,不然总有法子可以得到最好的生活日用。
桑弘羊只是让宅中采买之人花钱买到市场中可以买到的最好的东西罢了,东西并不坏,但在陈嫣身边的人看来到底粗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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