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输给野蛮,也不是一次两次。
总之,匈奴始终只在边区骚扰,而没有真正肆虐中原,不是他们乖巧,而是这么做好处不大——打了就抢,可是能抢的东西有限,能带走的并不会比抢了边区更多。中原的土地对于他们来说意义不大,而且就算占下了,也不可能统治。而且对于现在游牧大草原的匈奴来说,其实他们也不缺土地。
时代不同,不能以后世揣度古代,这个时候大多数地区都是地广人稀的。有的时候土地还真不一定是稀缺资源。
不过对手始终是对手的,匈奴的整体素质虽然很低,但是领袖级别的人肯定还是有点儿政治眼光的。所以他们很清楚,大汉不能太过强盛,一旦大汉能够压制匈奴,匈奴的日子就不会有这么好过了!
是,此时的匈奴对大汉的土地没什么觊觎之心,同时大汉对匈奴的土地也很难谈得上特别在意。但是,站在大汉的角度来说,北边有匈奴这么个强盛民族,晚上能睡得香?
呵呵…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匈奴这种民族,本身就是一个不断运转的战争机器!强大的机动性让他们无法安定下来。不比中原种植农作物,收成比较有保障,就算偶有天灾人祸,也有丰年的储备。
匈奴不同,他们的财产是牛羊马这些牲畜,一旦有什么天灾人祸,必然是全军覆没,甚至不太存在一处遭灾,另一处不遭灾,彼此之间调度一番这种事情。至于丰年储备…谷物可以储备,牛羊和奶制品怎么储备?这又不是后世,有冷冻库。
事实上冷冻库也不是游牧民族的救命药,关键根本就不在这儿!只能说生产方式本质上的不同已经决定了一切。
匈奴的特点让他们一旦活不下去了,周围生活的民族就得遭殃被抢。
对于大汉来说,当初实力不够的时候只能忍,小不忍则乱大谋,也就不说了。可是实力足够了后难道就看着北边匈奴一直耍威风?当然是趁着自身强大的时候下手啦!也是为后来者扫平一心腹大患!
匈奴是对大汉的土地不感兴趣,但即使是友好和平的一个邻邦,只要强大到了能威胁自身统治,对于当权者来说也是要搞一搞的啊!相对的,对匈奴来说,大汉也是如此。
他们把大汉视作囊中之物,一旦日子难过了就要南下收割一把(其实匈奴不止往东往南收割大汉,他们也会往西收割西域各国,甚至收割地更厉害)。若是大汉强盛起来,先不说大汉会不会反手就是一招背刺,光是失去大汉这么个‘储备粮’,那也是很难忍受的啊!
那很有可能就意味着一旦发生大灾,匈奴就有三分之一,甚至一半的人口不能如过往一般享受‘大汉供养’!
为了达成让大汉虚弱的目的,匈奴除了在需要的时候时不时在大汉烧杀抢掠一番,也会刻意收集大汉的信息,时机合适的时候去搞事情!
太皇太后驾崩这种事匈奴当然也能得到消息,同时也有懂大汉政治动向与规则的人明白,太皇太后对大汉政坛而言非常重要。在这么个微妙的时间节点中,大汉一定会陷入到内部紊乱中。
这种紊乱肯定比不上匈奴决定单于时的场面…这和政治是不是成熟有关,大汉已经有一个相对成熟的政治体制了,真正发生什么,大家也大都在规则内玩儿,跳不出那个框框。这样一来,造成的混乱往往有限。
匈奴就不同了,政治还是非常原始、非常粗糙的,军政合一,但对外并没有完全受自己支配的将军,下属往往也是某一支的首领,拥有着自己那一支的军政权力。对内也没有完整的官员班子,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不可能维护自己的统治,也不可能维持整个匈奴王庭的运转。
这样的匈奴,还连个一锤定音的继承制度都没有,基本上就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这样听起来很好啊,总归有一个领头的,似乎和中原的嫡长子继承制没有什么优劣之分啊!
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关于这一点,陈嫣过去没有研究过,是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才开始关心的,不过因为她有着超过这个时代的政治眼光,所以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说的明白一些,实力强大是怎么分辨出来的?难道要打一场?是的,匈奴各部之间也常常是面和心不和,互相交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也不可能每次决定单于继承人的时候就搞一次大混战吧?真要是那样,匈奴自己先被自己灭了。
所以就只能从纸面实力对比了。
但这有一个致命问题,对于手握十万兵马的首领来说,当然可以吊打手握一万兵马的小首领。可是对上的首领是一个手握八万兵马的呢?十万对八万,能够稳赢吗?必然不能够啊!
或许十万的那个觉得自己是明晃晃地更强,可八万的那个能够服气?他会想,自己虽然少了两万兵马,但自己手下的儿郎更加精干,占据着更好的草场,自己也更具有统帅才能。真的打一场,自己这八万绝不会输给对方的十万!
成熟的政治,不是说有一个规则,大家在规则内竞争,而是竞争中输了的一方能够认输,而不是我不爽了,所以要跳出来搞事情,要求再赛一场。
就以后世一些内部刚刚经历战乱的国家举例,他们往往学习西方的民选政治。从规则上而言,做的不能更好了!可是呢,实际执行以及事后往往是一塌糊涂!竞选中的输家,如果是一个只在政界混的人物也就算了,如果是一个军方人物之类,呵呵,这要是不认输,接着又是一场战争了。
相比起匈奴决定大单于的场面,大汉这边权力交接虽然也凶险,但其实还好。
不过权力交接始终是权力交接,一定的动荡是避免不了的。这个时候的大汉比其他时候都要敏感和虚弱…匈奴怎么可能不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呢!
“混账!欺人太甚!”刘彻在椒房殿先摔了手中竹简。
如今他常常在椒房殿办公——这可引得对面的陈娇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值得这样大发脾气呢?
陈娇自己是不在意刘彻这通怒火的,反正他不可能向自己撒火。但椒房殿内殿的宫人就没有这么坦然了,不管是刘彻自己的人,还是陈娇的人,此时都伏跪了下来,口称:“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逐渐正好摔在了陈娇身前不远处,只不过她不愿沾染上他的政事,便没有说什么。
只不过她不说不代表她心里没数,能让刘彻如此大反应的政务,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朝堂上的事情她不管,但有些消息闹的大了,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匈奴,当然是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