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崎就沉默了。
他还没听说过,有告状成功的先例。
上一世,唐城量具只是在后来的清查当中,有人落马。可是,整体的格局一直没怎么改变,还是不死不活,工人日子吃紧,当官的酒店里紧吃。
工人的工资,永远都是市里人均收入的一半。但唐城量具离的城市远一些,物价相对便宜一点。这个工资,吃饭是没有问题的。
领导们心里是有数的。只要老百姓饿不着,就不会有人造反。这个铁律,已经被五千年的文明给多次证实过了。
可是,去帝都反应问题,这个很快就会被禁止。后来,凡是这么干过的,就都成了本地的监管对象。身份证号码被登记,公安三天两头到家里探查,直接就不被允许出本市。
这种人,连出本地的权力都没有。哪个地方有看不住跑出本地区的,哪个地区的负责人就要担责任。
如此看来,这个被孙继超寄予厚望的告状行为,是注定没有什么结果,要失败的。
可是,望着孙继超眼里流露出的希望之火,高崎又实在不忍心,给他兜头浇上一盆凉水。
他窝在家里不上班,不是个常法。这个他一定知道。
他这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老工人的帝都之行上。
上一世,兴许就是因为这个帝都之行,再也没了希望,他才设法调走,再不回来。
“需要多少钱?”高崎终于问。
听高崎松口,孙继超脸上紧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他说:“上一次,他们拿了五千块钱,在那边待了一个月。这一次,他们想多待一段时间,得不到结果,就天天去追问,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回来。他们估计,要待到年底,就是两个月。这样算下来,得一万块钱。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
“好。”高崎说,“我给你两万。别让老师傅们太节俭,他们上年岁了,住和吃的,怎么着都得差不多。”
孙继超想想说:“成。你这个话,我给你带到。他们的花销,都是一笔一笔的记账的。花不了的钱,还会带回来。花了的钱,我早晚会还你。”
从孙继超的话里,高崎仿佛听出了一种悲壮。
不管这悲壮有没有用处,还是可以感动他。
“这个钱,不用你还。”他说,“可是,我也有个条件。”
孙继超说:“你说。”
高崎就说:“反正这事儿没有结果之前,你也不去上班,就在蒋师傅的水饺馆里,当厨师怎么样?你也知道,赵师傅身体一直不好,不能太劳累,你去帮帮他。”
孙继超就有些犹豫,过一会儿才说:“高崎你不知道,虽然我不上班,可是厂里知道,这告状的事儿,我是主要组织者之一,他们随时都派人监视我的。如果我去做别的,他们就会找到开除我的理由了。我给开除了,就不属于唐城量具的人了。那样,就算以后我们告赢了,我也没法参与了。”
高崎说:“这个你放心。在我的水饺馆里干,他们敢开除你,我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这个,我会去找刘群生打招呼的。他如果做不了主,我就去找总厂领导。”
高崎在唐城有一号,这个孙继超还是知道的。要不是和高崎关系好,知道高崎的为人和性格,孙继超还真不敢找这个混混来借钱。
以高崎现在的名号,他镇住刘群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刘群生现在在外面,有自己的工厂,趁钱。趁钱的人,最怕混混。
只要刘群生不敢开除他,总厂那边,也不会注意到分厂这些事情。
孙继超没法不答应高崎这个条件了。
看他答应了,高崎就说:“行,咱就这么定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取钱去。”
那个时代,还没什么电子支付。即便有,高崎会用,估计孙继超在那个封闭的工厂圈子里呆着,也不会用。
大家金钱方面的来往,还得靠现金。
小区的外面,就有银行。高崎出去一会儿,就拿了两万块钱回来。孙继超要给他打欠条,高崎不让。
“我不是个懂得大义的人。”高崎对他说,“可是,你和老师傅们的举动,让我佩服。这个钱,我愿意出,也必须得是我出。我有这个能力,你没有。”
孙继超也让高崎整的有些感动,端起酒杯来说:“来,高崎,哥哥敬你一个!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好人。啥都不说了,都在酒里了。喝了这个酒,咱们吃饭!”
高崎陪着他把酒干了,问他说:“咱就这么定下来了,你啥时候来水饺馆?”
孙继超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孙继超向来说话算话,你放心。两天以后,我就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