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琴儿惊喜地喊:「元霆,元霆,是你来了么?」
他抬眼一望,床上躺着一个憔悴女子,面色惨白,脖子处还有一道红痕,不是琴儿却又是谁?
他心中一痛,便想上前扶起她,但看到她戴着抹额,鬓凌乱,确实梳着fu人的髻,已不是当年未嫁之身。他立时定住心神,道:「裴夫人身体不适,还应好好将养才是。」
琴儿听他说话如此无情,怔怔看着他半晌,盈盈的秋水双眸淌下泪来:「你来做什么?不如让我死了罢!」
裴五的表情变得极为难看,甚至有些扭曲了,却是忍气吞声道:「你们在这聊着,我出去让人奉茶,枫儿,过来!」
奉茶当然不需要当家主事的男子去,随便找个丫鬟去便可。而且裴夫人是内室,不可随意与外人相见,裴五的用意分明是避开他们了。
裴枫此时已跟了进来,看到父亲竟然纵容两人私下相处,不由得面色微变,大叫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琴儿似乎根本没觉察到父子二人的异常,对着徐元霆展颜一笑,轻道:「元霆……我这是在梦里么?」
「琴儿,你……」徐元霆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竟然像是完全没看到裴五一样,只顾着和徐元霆说话。
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像是病了许久,但见到徐元霆时,却像是瞬间焕奇异的光彩,她忽然想到什么,惊慌失措地掩住面孔,惊叫道,「我今日还没施脂粉呢,兰香,兰香!死丫头,去哪了!」
此时无人回应,显然婢女也不在近处。
徐元霆微微一怔,眼角忽然看到裴五扯着裴枫的手腕,裴枫十分不愿,裴五便要拖着他离开。他心下一沉,隐约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陷阱之中,淡淡地道:「五公子不必奉茶了,我说几句话,即刻就走。」
裴枫停住脚步,转过头向他看来,面上一丝寒意倏然而逝。
「裴夫人身体不适,只宜好好养病,徐三本不该来,此行乃是受裴五公子所托。裴夫人,你我的缘分已尽,想得越多,只是为难自己,我劝你一句,珍惜眼前人。」他说完之后,没有多看裴夫人一眼,转身往门外走去。
只听身后女子凄然大喊:「元霆!」
他脚步停了一下,没有转身,继续往门外走去,却听到身后一声巨响,他不由一怔,只见裴枫往裴夫人的方向扑过去,裴五面容扭曲,大叫道:「琴儿!」
徐元霆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只见裴夫人已一头撞在床头的柜子角上,额头鲜血淋漓,人事不省。好在裴枫阻止了她,伤口并不太深。
徐元霆没想到琴儿竟然有第二次自杀的勇气,看到她虚弱地躺在裴枫怀里,气息微弱,他脚步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只听外面脚步声杂乱,似乎附近的下人这才闻声前来。他现有些不对,刚想离开时,却听裴五大声喝道:「来人!将这残害五夫人的恶徒绑了!」
只见门外已有十五、六个青壮小厮,手中拿着棍棒兵刃,便要冲进来。这件事若是骤然生,这些家丁也不可能及时冲进来,只怕是早就准备。
他厉声喝道:「我乃是徐家的人,你们谁敢!」众家丁原本只是听命行事,看他衣衫华贵,气势凌厉,不由踌躇不前。徐家在这金陵城中,毕竟不是好惹的。
徐元霆冷冷看了裴五一眼:「五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裴五冷笑道:「你害得我妻子变成这般模样,害得我裴五落到这般惨状,我岂能放过你?」
在一旁的裴枫手足无措,只是抱着母亲哽咽道:「娘……你怎么这么傻!」
裴五大喝道:「枫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个害了你母亲的人杀了!」
裴枫吃惊地道:「爹……」
刚才裴五还斯文有礼地请徐元霆来看望琴儿,转瞬就要下手,纵是裴枫听明,也不由得一愣。
徐元霆却已知道,为什么裴五一定要让他从后门进来,为什么路上并没有仆从,为什么裴五一定要把裴枫拉走,让他和琴儿独处。
若是他当时情动,想和琴儿私下相处,裴五与在暗处的亲随一拥而上,他不免落了一个勾搭有夫之fu的名头,而琴儿便是犯了私奔y乱之罪。
好在他当时一定要裴五在旁,避免瓜田李下之嫌。也难怪当时听到他只说几句话就走,裴五的表情会是那么奇怪。
但尽管如此,裴五的目的也在琴儿自尽中完成了大半。他一口咬定琴儿是他所伤,再将他乱棒打死在裴府,也无人能为徐元霆解释清楚他为什么孤身一人从后门进了裴府来见旧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