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觉非虽外表刚毅,但父亲间接毙命于自己掌下,这让痛楚与愤恨充斥于胸腔。他搂着父亲的遗体缓缓站起,冲着苍天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
文觉非“啊啊”地大叫数声,上身直直地从床榻上弹了起来。他双目呆滞,整个人显然还未从噩梦中抽离出来,而他的汗水已经把被褥衣衫完全浸湿。尽管父亲去世的画面已经在梦中出现过千百回,但每次还是让文觉非感到痛彻心扉。
正趴在床榻边酣睡的任伏心被叫声惊醒,看到文觉非突然醒来,是又惊又喜,她道:“文师父,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终于是醒过来啦!”
文觉非直到见到床边的公主任伏心,才稍稍定下神来。眼见任伏心睡眼惺忪,穿的还是小考当日的练功服,显然是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
一阵微风拂过脸面,文觉非突然惊觉,再一摸面孔,这铁面具果然不知去处,他忙道:“任伏心,赶紧把我的铁面具给取来。”
“文师父,你额头上的伤势未愈,这面具还是不戴为好。”明威谷里自然觅不到医士郎中,这几天的止血包扎敷药都是任伏心亲力亲为,因此她对文师父的伤势也是了然于胸。
“给我拿过来!”但文觉非非但不领情,说话的口气更是急促而严厉。
虽说文觉非平时一贯严苛,但谷里的这些皇子公主其实也早已习惯了他的脾性,可任伏心此刻心里却涌起一阵说不清的委屈,只感觉眼泪就要从眼眶里涌出。她重重地摔下手里的药罐,掩面跑出了屋去。
文觉非并不理会伏心,他兀自起身找到了铁面具戴上。稍稍运功调匀气息,奔着明威谷的升降台就去了。
一支炮仗破空而起,在明威谷上空响起了清脆的三声。这三声的节奏颇为古怪,想必是文氏家族里专有的暗号。放完炮仗的文觉非快步闪进了升降台,没过多久,升降台就开始缓缓上升。
伏潮闻声跑了出来,边跑边嘀咕着:“这文师父也真古怪,怎么不打招呼就出谷去了?”当他赶到升降台时,文师父已经上行了二十余丈,只听头顶一阵声音传来:“叮嘱伏渊和伏睿,伤好之后就把三日的瀑下冥修给补上!”
平遥古坝以北是一望无际的水面,孤国的住民称之为悬天海。正是古坝阻隔了来自悬天海的大水,下游肥沃的土地才得以浮出水面,在两百年间孕育出了一个王国。
虽有坚实的古坝作为屏障,但这悬在天上的大水终是孤国的心头之患,为此王国组织了一支特殊的队伍镇守古坝,人称“镇水人”。
石述勇站在平遥古坝之上,正眯着一只独眼眺望大坝以北的悬天海面,似在迫切等待着什么。他的另一只眼睛在打仗时受了伤,因此用黑色的眼罩裹了起来。只见他脸上的皮肤粗糙黝黑,唇上飘着一茬凌乱的胡须,身后黑色的斗篷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透着彪悍之气。
石述勇是石述忠的亲弟,多年前在战乱中犯了军规,原本小命不保,但在任允征的保荐之下,才被发配到平遥古坝,成了一名“镇水人”。
石述勇出自北方的大家族石氏,且在军中也担任过将领,实有过人之处。数年间,他很快从一个普通的“镇水人”成长为平遥古坝的坝上总督,受古坝守备任允征直接指挥,在维护古坝正常运转的同时还时刻监视着大坝以北的情况。
而在此时,一支负责悬天海面日常巡逻的队伍已经离坝三十多日未归,这在近年间的日常巡逻中极为罕见。
“坝总,日常巡逻的任务周期一般在二十日左右,储备的口粮也就够撑三十余日。此时的气候比往日更加寒冷,口粮淡水也会消耗得更快些,到如今这支队伍的补给应当已到了极限。”大坝之上,说话的是古坝的参谋官云敢当,而“坝总”是对“坝上总督”的简称。
石述勇皱着眉道:“石泉这小子捕鱼打猎是一把好手,短时间倒是饿不死他。只是他迟迟未归,莫不是发现了什么古怪之事。”
至今未归的这支巡逻队伍的指挥长叫石泉,是年轻一辈中较为出挑的“镇水人”,猎户出身的他尤擅长追踪之术,但这恰恰是石述勇担心的地方,只听他继续道:“依这小子爱偷懒的个性,一般提前日就回来了,除非是他追踪到了极其可疑的情况。”
“昨日亦有哨卫通报,气温骤降致使水下的温度也随之骤减,深水里的那些大鱼大虾都往水面上跑,冲撞船只的事情近日时有发生,”古坝参谋云敢当分析道,“但以剑船的体量级别,等闲的大鱼也奈何不了船体啊。”
石述勇又问道:“近日还有其他古怪的情况吗?”
“小石头报告发现偷渡客的踪迹,说是在黎明之时看到小股船只往那悬天海北面偷偷行去,但因为光线昏暗,看得也不够真切,”云敢当继续道,“小石头生来眼神不好,大伙都嘲笑他定是看花了眼,古坝以北历来都是一望无际的水面,哪有人想不开会往北面偷渡?”
“悬天海那一头究竟有什么,我们没人到过尽头,因此也不能妄下定论。我看小石头脑筋不算灵活,但却是个实诚的小子,”石述勇总觉得此事透着古怪,他略微沉思了一会说道,“云参谋,如果真有偷渡客,那我们‘镇水人’的队伍里肯定有内应,不然这些人是无法翻越古坝的,请你好好排查一番。另外,你帮我组织一支四十人的精干队伍,我亲自去古坝北面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