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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立地成佛（第1页）

再过一天就是赛武大会举办的日子，石离早早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太子任伏天再次传来讯息，约她今晚在金澜皇城内的地佛堂相会。前一次在御花园的碰面中，石离已露出诸多破绽，但此时她依然按捺不住前往的冲动，石离心想：“太子好歹是我姐夫，对我姐姐也是情深义重，当不会为难我，再说他上次送我的手镯我也该去还给他。”想到此处，石离再也躺不住了，便即起身行动。

赛武大会举办在即，君泊都城内波云诡谲，近几日出入的也都是身负武功的各色高手。父亲石述忠忙于筹备赛事，但又顾念女儿的安全，于是在石离的房门口加派了数名侍卫，一来负责保卫，二来也可监管这颇为任性的小女儿。

但石离既然打定了主意，这门口的侍卫决计拦不住她。她自幼由义父任允征点拨武艺，虽算不上是绝顶高手，但攀墙入室的轻身功夫却也不在话下。此刻，石离借着天水河泛起的粼粼月色，扯着绳索从九天阁的卧房中攀缘而下，不一会便已落地。

地佛堂是供奉皇族先祖牌位的所在，位置在皇城东面的僻静处。这里只有在皇族祭祀先祖之日才会热闹些，平日里少有人前来。而当下已近亥时，周遭更是一片死寂。石离依照太子传来的讯息指引，很快就摸到了地佛堂跟前。

地佛堂与一般的寺庙佛堂大不相同，这屋檐门堂、石阶门兽等细节处雕琢精细且镀了黄金，也不知耗费了多少能工巧匠的心血，看起来处处透着奢华的贵气。黑暗中，佛堂的大门虚掩，四周寂静无声，左右两只门兽雕琢成张牙舞爪的天水巨鳄模样，夜色映衬之下更显阴森可怖。

石离胆子再大，心中也不免悸悸，但既然到了此处，她也不愿半途而归，便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跨上门槛推门入内。但进门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门内的天井中竟黑压压地站着百余个黑影。石离急忙抽刀出鞘，刀光闪动中她大叫一声：“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叫声虽响，但怯意已露。

这百余个黑影一动不动，并没有任何回声。此时月亮刚巧露出云端，石离在黑夜中借着月色再定睛一看，这些黑影竟是一个又一个表情形态各异的金塑罗汉。这些金罗汉身形大小与常人无异，有的仰天长啸，有的低头忧思，有的似笑非笑，有的欲哭无泪，夜色掩映之下显得既鲜活又凄厉。

“姨妹莫慌，这是地佛堂一百零八金塑罗汉，只是塑像罢了，伤不了你。”太子任伏天闻声从内堂笑盈盈地走出来，把石离迎了进去，只听他继续说道：“不过说是塑像也不尽然，这是建造佛堂之时用一百零八名勇士的肉身，以鎏金浇塑而成的。”

石离骇然道：“这……这一百零八名勇士当时都是活着的？”

伏天道：“这些人都是誓死效忠我皇族的死士，拜岳谷所铸的金塑罗汉，只有以活体浇塑才能将灵魂禁锢其中。这样一来，这些死士的灵魂就能在此永远守护皇族的灵位了！”太子不无得意地说道，“所谓‘鎏金灌顶，立地成佛’，说的就是这些金塑罗汉，而地佛堂也正是因此得名。”

石离心想：“好好的大活人，谁会甘愿成为这骇人听闻的金塑罗汉，也不知皇族用了什么威逼利诱的手段。而拜岳谷也当真邪门，这‘鎏金灌顶’的阴毒法子，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得知这些金罗汉乃活人所塑，石离的心里更加发毛，只感觉天井里四处飘荡着鬼魂。她大气也不敢出，紧随着太子伏天便进了内堂。

内堂之中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无数个石室，每个石室门口都立着两尊天水鳄门兽，这些门兽或大或小或高或低，雕琢的姿态各不相同。太子伏天带着石离一边介绍着各个石室内供奉的皇族先祖，一边述说着这些先祖的生平事迹，言辞中颇有炫耀之意。但在一旁的石离听来，这些事迹中不乏恣意妄为之事，碍于皇太子的颜面，她在一旁便也附和夸赞了几句。

行到深处，伏天突然在一间石室门口驻足道：“姨妹，今天约你前来便是要带你看一看此间石室。”石离“嗯”了一声随他躬身入内，只见内里宽敞通透，地上铺的是羊皮地毯，顶面则是各种精雕细琢的烫金纹理，其中镶嵌着无数宝石玛瑙。而最夺目的却是石室四壁上嵌入了无数个大小规制的小金人，把整个室内都映照得金光灿烂。

“这是我在都城西园寺请的一千尊小金佛，都是纯金铸造，用来供奉你姐姐的灵牌。”伏天话毕，揭开了石室居中一处雕塑上的红布，而其中包裹的正是那尊栩栩如生的长子妃石惜蜡像。

石述勇在迷迷糊糊中感到周身袭来一阵暖意，他猛地一惊，冻僵的身子往往冷暖不分，当感到暖意的时候可能就离冻死不远了。他浑身再一激灵，算是彻底醒转了过来。

此时他身在一间五丈见方的石屋中，石屋的屋顶特别高，四下也没有门窗，周遭的石墙堆砌得粗陋凌乱，室外的寒风源源不断地从墙上的各种缝隙中钻进来，发出“呼呼”的声响，这与其说是个石屋倒不如说是用石头临时堆起来的石堆。但屋内倒还温暖，他再转头一看，身边生着一堆旺盛的柴火，这暖气原是从这里传来的。

石述勇用力想要站起，才发现手脚上穴道被封，完全动弹不得。而断去的手腕处，已经有人替他包扎止血，敷上了药膏，此时只觉得伤口酸麻，却不如何疼痛。他心中暗想：“是了，我是遭了暗算才会囚于此处。”他又转念一想：“既是为我生了柴火，又替我包扎了伤口，当是不想让我就此死掉，且看他们再要耍什么花招。”

想到这节，石述勇心中稍定。又转头四下打量，竟发现沙驰海、老冯头以及早些失踪的岳至清等几个幸存下来的游龙兄弟都被囚禁在了这里。他凝神细听，这几人的口鼻之中尚有气息进出，显然都是被击晕之后昏迷未醒。

“至清，至清！”石述勇轻声呼叫，生怕把敌人给引了过来。

连续叫了几声，岳至清突然“诶”地应答了一声，缓缓醒转过来，睁眼见到石述勇等人也被抓了进来，心中又是吃惊又是难过：“坝总，至清无能，着了贼人的道，没能把警讯传递回来，连累了众位兄弟。”说到此处，便挣扎着起身要给石述勇跪下谢罪。而岳至清同样手足被点了穴道，无论如何都直不起身子来，但见他从头到脚血渍斑斑，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原来岳至清在冰面上一路查探，终于发现了石泉剑船的踪迹。他给石述勇留下记号之后，就要上船查验情况，却不知被谁从背后突然擒住，套进了麻布袋里。岳至清道：“擒我之人武功高强，身法快绝，我都没能看清他的身形样貌，便已被袋子套住了身子。”

“至清，对头手段高明，须怪不得你。”坝上总督石述勇随即也把众人在剑船遭遇怪物以及逃出被擒的经历简略说了。此时他心中疑团密布，他说道：“镇水人兄弟个个义气深重，断不会攻击自己人。石泉手下的这几人也不知道中了何等邪术，竟像失心疯了一般。”说到此处，石述勇心中又悲又恨，他叹道：“唉，我们好不容易寻到了他们的踪迹，却怎能想到被自己人反咬一口！”

说到“咬”这个字的时候，石述勇想起船舱里的一众人如罗刹恶鬼一般又撕又咬的画面，心中不免又一哆嗦。

正说话间，只见石屋一侧墙上的石头突然被人从外面一块又一块地拨开。这每块石头少说都有两三百斤，寻常人徒手根本无法撼动，但外头这人举重若轻，像是摘果子一般生生将一堵石墙给卸了下来。

一个魁梧的虬髯大汉探身入内。这大汉肩头背着几个麻布袋子，身材极为高大，他见石述勇和岳至清已经醒转，大为吃惊，向后一纵，脑袋差点碰上房顶。他“哎哟”地叫了一声，用一口不大流利的孤国官话说道：“你二人功夫很好，被我点中的人一般要过上很久才能醒来，你们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石述勇和岳至清此时都是阶下囚，一听此言，以为这大汉有意出言讥讽。岳至清虽不能动弹，却凛然不惧地喝道：“你这阴毒小人，若不是趁人之危暗施偷袭，我们岂能被你擒住？”

这虬髯大汉也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用生疏的官话回道：“我个子比你高，怎是小人了？你武功虽不错，但是不及我。再来一次，我还是一样能抓住你。不信你现在就跑出去，看我能不能抓你回来。”

说到此处，这大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隔空虚拍数掌。迅疾之间，岳至清身上传来“噗噗”几声闷响，被封的穴道竟就此解开。大汉随即侧过身子让出一条路，示意让岳至清逃走。

石述勇、岳至清二人虽阅历丰富，但也只是在传说中才听过隔空打穴的功夫。两人当下亲眼见到这门神奇的武功，不由得大为惊奇。此时岳至清手脚虽重获自由，但他僵在原地，两眼圆睁，竟不知如何是好。

虬髯大汉见岳至清呆立不动，便又说道：“你这人忒也无趣，让你跑却又不跑。哼哼，既然你不愿意再比一次，那自然是认输投降了。”说到此处，这大汉满脸都是骄傲得意之色，只见他随即手臂一抬，又凌空虚拍几掌。岳至清还没来得及躲闪，手脚上的穴道竟又被大汉隔空点中，他的手脚立马又软垂下来，无法动弹。

这几手功夫一露，不由得让石、岳两人又惊又佩。二人均想：“我们就算再逃一次，也必定会被他逮回来。”

大汉说道：“师父吩咐了，只要几位醒转，便请你们前去叙话。”说罢，也不管石述勇等人是否愿意，一手便提起了石、岳二人。此时沙驰海、老冯头也陆续醒转，这大汉见状，便用另一只手把这两人也给抄了起来。

这四人加起来足有五六百斤，而大汉却似提着鸡鸭一般，浑不费力。他轻飘飘地纵出石屋，将众人塞入肩上的布袋后，只有脑袋露在外头。随后，他就驮着布袋在冰面上飞奔起来。

众人只感觉身周的事物不住倒退，直如腾云驾雾一般。沙驰海刚刚醒转，却发现自己被人像小鸡一样提着，不由大怒，他在布袋中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王八蛋，有种放老子下来，咱们再比划比划！”

话音刚落，虬髯大汉“咦”地一声，瞬间停下了脚步：“你怎知我叫王布袋？”

大汉的官话说得并不利索，这“王布袋”与“王八蛋”的发音在他口里说出来竟是差不太多。沙驰海听他自承是王八蛋，不由得哈哈大笑：“好好，你这王八蛋快放我下来，老子最爱打王八蛋。”

大汉听说要打架，立马又来了兴致，他随手就替沙驰海解开被封的穴道，说道：“你比刚才那人有趣，说吧，你要怎么比？”

沙驰海虽然性子火爆，但他久历江湖，绝非逞强无脑之辈。他已经觉察眼前的高个汉子武功精奇且内力浑厚，若是真招实干，他老沙绝非眼前这人的对手，此时唯有以己之长攻其之短，以偏门取胜。想到此处，沙驰海道：“王八蛋，我们就比比暗器的功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