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你多少,都一并还了你,晃思泉,只求你,若有来世,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碧玉落!”凭生被人唤过无数次,却独这一声贯穿五腑痛彻心神,独这一声带着能叫人肝胆俱裂的痛苦,数不尽的爱恨痴缠。下坠的第一秒,他错愕的看着那男人绝世无双的容颜,他用那双手臂牢牢捆绑着自己的生命,他用那样冷酷阴森的目光攫住他,无数次吐露温暖的嘴唇此际贴在他耳际,却说出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话:“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离我了?碧玉落,我不放手,你哪里都不能去!上天,入地,九世轮回,生生世世,我都要看着你!看着你如何偿我千年修为,品尝背叛我的折磨!我要看着你被人剔骨剜心,要你也来尝一尝我体会过的所有痛苦!!……”。
他是如此的愤怒,他绝美的脸上写满了疯狂的快意的报复,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那么悲伤,谁能告诉他碧玉落,为何在这一秒,心里会盈满了悲伤。
天旋地转,风声过境。无数魂魄的哀鸣响彻耳边,是谁用干枯的五指拉扯着残缺的灵魂,岁月呼啸而过,只留下淡淡呜咽和哀鸣。是在一场接一场的轮回中,他慷慨赴死,再记不得诸神的容颜,只默默承受神怒而递加在自己身上的命运,再记不得因何而恨,再记不得何时爱过……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晃思泉,你有为何不肯放开与我交握的手臂?如果你只是希冀我不能再逃离你的世界,可你又是否知道我从未真心想过逃离,我的背叛,源自你自始至终不曾懂得的爱情;你不会明白我曾多么爱你,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即使拼了命的努力,却依旧挽回不了下坠的命运……
诛仙台边,愕然的众仙仍被那震惊的一幕激到不能言语,然后天光大开,尔雅坐在华丽的高座上支着鬓,俯瞰万物轮回。
众仙伏身不起,只听得天殿一声寂然的叹息,下一刻谁也不曾料到,他竟张开衣袖倒卷三千狂澜,万丈灵气拔地而起,太极仙山轰然直坠。众仙惊讶间纷纷张开结界,用力托起天殿之躯,却见他头顶一道灵光破茧,脱离身躯后直追晃思泉和碧玉落而去。
“殿下不可——!”白须仙人大惊失色,诛仙乱做一团,人人自顾不暇,竟无人能追赶尔雅。
“天殿舍身冒险,难道是要……”
他是要求一个答案。尔雅这样想着,他还有很多疑惑没能得到真正的答复,而能够给出答案的,只有晃思泉和碧玉落。他脱离云胎急速堕天,于轮回道中斩杀万千阻拦,终于在即将坠入地府的刹那间托住二人残躯,从碧玉落身体里取出已经缠绕在一起无法分离的妖珠与元丹,五指一松,便见二人径直落入黄泉……
千秋万世以来不曾被人撼动分毫的太极山,此际正穿越飘渺云层急急下坠。历代天殿都会分出一半力量布下一道结界永保太极山安宁,尔雅冒险脱胎进入轮回,真神取回了象征碧玉落和晃思泉万千修为的妖珠与元丹,然而洁净的神□遭受到轮回无情的冲击。
终于,太极山停止下坠,众仙回眸看去,但见一子周身散发万丈霞光,一道结界迅速张开将整个太极仙山团团裹住,无限暖意中,失落的云层归位,太极山也在瞬间回到飘渺之地。
众仙方松了一口气,却听白须仙人一声惊叫:“不好!天殿元神溃散严重,无法回到肉躯!”只见象征尔雅元神的白光在高座上沉睡的身躯四周旋转舞动,却迟迟不能进驻,想来是轮回风刀太过凌厉,致使天殿元神受到重创,无法与肉体交融。
众仙大惊失色,却见尔雅的元神轻一挥袖,半浮空中淡淡道:“不必惊慌,我方才已重新布下结界,太极山不会下坠,如今我只需修养百年,待元神恢复,自当回归原躯。”
众仙纷纷伏地不起。
天殿座前光华流转,尔雅元神落入九界凡尘,自江阴汜水处轻轻拨开阻碍,落入黄泉府邸。彼时碧玉落与晃思泉第一遭转世为人,尔雅自奈何桥走过,正见长长队伍顶端一白衣男子面含忧伤,等待孟婆一碗忘却尘世的汤。心思如电转,他倾身落下,孟婆大惊,引众鬼魂小神纷纷匍匐在地,唯独那白衣人目光疑惑看着他。
尔雅漠然的嘴角竟挑起一缕弧线,隐隐约约,像在与人诉说,又像在自言自语:“竟如此巧合,正正好,遇见谪仙诗白起三生转世……”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但见尔雅弹开五指轻轻携住白衣人手腕,用力一跃,连带着拥他入怀,眨眼间已来到地府神殿。
“为何拦我投生?”白衣魂魄茫然问。
尔雅摇头不语,自怀中取出珍藏的妖珠与元旦,交给诗白起,又挥袖唤出晃思泉真心幻化而成的幼兽,他轻声道:“自今日起,你便是这地府的白无常,你手中所捧之物与你有缘,虽如今枉然无忆,但终有一日你能想起他们。这期间你自可待在地府,好好看守这只兽,若有朝一日你能想起前因后果,这只兽亦
69、终?做鬼也风流
能吞下纠缠在一起的妖珠与元丹,功成之日,便是你身退之时;我暂且扣下你一遭轮回,为保公正,我无法使你想起自己的前身,但我给你自由,你可选择究竟在何时愿意投胎为人,经历这最后一世的劫难……”
诗白起垂眸看着手中光华剔透的两颗明珠,幼兽戒备的伏低身子,冷冷的盯住他,那眼中分明有着稚嫩的天真和无辜,如此温柔,他点头:“好。”
自此一守八百余年。他日日捧着明珠端详,记忆也如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一点点填充着空白的曾经,然而画卷中只有一个少年和一位天神,没有他,他是谁?他这样问自己,最终却是无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