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的症状愈发明显,男人的头还是眩晕,昏厥的征兆袭来,视线渐渐模糊,眼前逐渐陷入黑暗。手脚变得麻木,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伴随胃中泛起的阵阵恶心,一股浑浊带着酸气的液体顺着男人的嘴角向下流淌。男人额上滚烫,却还是觉得冷,仿佛发高热时的症状一般,汗渍琳琳,泪流不止。男人嗓间压抑的悲鸣此刻早已转为泣血的啼哭。
旋律更为恬静而悠扬。莫风的动作愈发柔和舒缓,精美的乐篇似潺潺的流水,随着他的演奏而流淌。莫风屏住呼气,侧耳聆听周遭的一切声响,等待世间万物逐渐回归最原始的安逸。
仿佛被人掐住喉间一般,男人的呼吸愈发困难,他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甚至那个沉醉在演奏的恶魔的身形,在他的失去眼脸,流着血泪的眼中也只能滑下淡淡的轮廓。再一次剧烈地全身痉挛后,男人垂下头,所有的抽搐挣扎也在那一刹那停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莫风奏完了最后一个音符。时间好像停下了脚步,整个房间陷入永恒的静谧,身后残喘的男人再也没有了声息。
莫风慢慢地睁开眼,那双琉璃珠般的琥珀眼眸明亮闪耀,似夜空中最为璀璨的流星。
幽暗的下水道内,污浊的废水如一滩黑色的死水一般在肮脏的沟槽中静止不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糜烂腥臭的气味,就好像放了很多天发馊的饭菜散发的味道,加上混杂着的不知什么动物的尸首溃烂的臭气,令人几欲作呕。
偶尔有一两只黑色的短毛老鼠嚣张地在地面上穿梭,那些老鼠体型硕大,竟超过了刚出生的幼猫。两颗贼溜溜地圆眼珠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光。
每个城市的民用下水道系统的设计都差不多,比如眼前的这一个,圆拱形的金属顶部下,盛满脏水的沟槽一直延伸到远方,沟槽两侧各有一条为维修的技术工人预备的,勉强可以供一人行走的石板通道。
就像山脚隧道每隔一段会有一个凹进墙壁里的安全区一样,这里的下水道通道每隔几百来米,便会向两侧墙壁内拐弯,露出一处四平方米开外的小室。这些小室有的只是纯粹的空地,有的装有管道和机械设备,甚至还有的连接着城市的供暖通路,是冬日里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的御寒首选场所。
极度的潮湿环境中,金属的顶部向下落着脏水,水滴滴落在李墨白的鼻尖上。伴随着鼻尖的瘙痒,一阵恶臭扑鼻而来,李墨白皱皱鼻,打了喷嚏,茫然地睁开眼睛。
他环顾四周,看到得便是这般昏暗肮脏的情形。一股酸水涌上嗓间,李墨白拼力忍耐住想吐的冲动,低头查看身侧莫风的状况。
莫风紧闭着眼,似乎还在昏迷当中。同李墨白一样,莫风的双手被人用绳索捆绑在墙壁的管道上,此时正举着手,背靠墙壁坐着,打着石膏的左腿压在右腿之上,不自然地向前平伸。他还穿着病号服,条形的底纹,单薄的质地,领口开在背后,估计是在挣扎中被扯散,就这般大喇喇地敞开着,露出一段白皙的颈项和赤裸的前胸。
莫风的胸前缠着的纱布上渗出血,星星点点的,在乳白色的纱布上落下斑驳的痕迹。李墨白琢磨着,怕是之前缝合的伤口又裂开了吧。
即便是在如此狼狈的状态下,莫风看上去依旧像一幅画一样好看。灰白立体犹如石膏像一般的脸上,干涩起皮的唇自然地向上弯起,紧闭的双眸下,微微颤动的睫毛似翩飞的蝶翼,在他惨白的眼底落下淡淡的阴影。
此时的莫风,就像精致易碎的瓷器,仿佛一碰就会被损毁殆尽,又好像纂刻在神圣的教堂墙壁上的受难天使,绝美而脆弱。
愈是精美的东西就愈发能让人生出想要毁坏他的冲动。李墨白的心脏揪了一下,果然,他真他妈的还就是喜欢这张脸,他又开始幻想如果将莫风收进自家冷柜里,像个艺术品一样收藏起来,那样这张脸便戳手可及,每日哪来把玩欣赏一番,倒也真真不错。
可惜现在不仅是他理想中的猎物,便是李墨白自己,都落在了别人的手里。李墨白颇有些沮丧,心里暗暗惋惜起来。
李墨白还沉浸在胡思乱想中,莫风醒了。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慢慢地睁开眼,同样一脸茫然:“厄……墨白……我们在哪里?”
李墨白想冲他摊手,可惜他的双手被束缚住,只能无奈耸耸肩:“下水道吧,我想……”
莫风似乎正在慢慢找回思路,皱起眉:“是那个家伙吗?他究竟要做什么?”
李墨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有安慰道:“厄……那个家伙就是个疯子,不过应该不会杀了我……我们,”他垂下眼,隐去眼底的同情,那家伙确实变态,但也许不会杀他,但是莫风……
李墨白叹了口气,落到那家伙的手里,莫风是否有性命之虑,他真的无法确定。
莫风抿紧嘴,眉头紧蹙在一起,努力回忆刚刚过去的两周里的种种。
那可真是倒霉透底又古怪非常的两个星期。
所有的怪事开始于一个平常的星期一早晨。
起先是他去一个社交场合应酬,完毕后带着微薄的醉意去停车场取车时被人从身后袭击,身上的钱包被那人抢走。
那人从他的工作证上找到他的信息,并用工作证在夜晚的时候进入他的办公室。次日上班时,莫风的办公室里一片狼藉,犯人似乎在寻找什么,却没有拿走任何值钱的财产。
莫风的私人电脑亦被人翻查过,那人的电脑技术很强,轻易解开莫风的私人密码,后台log上显示该人用移动存储设备将莫风电脑上的全部信息逐一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