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有这样想。”他难得想要笑一笑,可浅淡笑意才浮上唇角,却又好似意识到了什么,迅回复了原来的模样。
虽说有了轮椅可以让凤羽的活动范围变得大一些,但因宅院中门槛台阶众多,单单把他带出北院就又花费了一些人力。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即便后来叶姿推着他去了后园,一路上他还是沉默无语。
茅棚下,那匹瘦弱的白马依旧孤零零站在角落。尽管面前放了上好的粮草,却吸引不了它的注意。听到他们到来的声音,玉骢迟缓地抬头望着外面。
叶姿见它可怜,想上前捡起粮草喂给它吃,却被凤羽阻止了。“它若是能吃得下,早就吃了。”
“你不是心疼它吗?为什么面对着面还这样冷漠?”叶姿攥着干草,意兴阑珊。
“你怎么知道我冷漠?”他这样说着,脸上还是全无表情。
她嗤笑一声,用草尖撩了撩他:“像冰山一样,半点笑容也没有,还说不冷漠?”
凤羽偏过脸避开草尖的撩拨,道:“为何都要表露在脸上?”
“不表现出来,别人怎会知道你的心思?”她转过身,走到茅棚檐下,“就像你明明关心玉骢,却还跟我说喂食也没用,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你不在意它的死活呢。”
“这样活着,不也是受罪?”他反诘,“难道一定要强求它活下去,才算真的在意它?”
叶姿瞥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应该是受过许多苦难才会如此消极,但心里终究还是不舒服。索性没有理睬他,顾自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干草递到玉骢面前。
“不要接近它!”凤羽在背后喊道。
“怎么了?”叶姿回过身,却在此时,那马儿嘶鸣声起,竟朝她撞了过来。叶姿正想闪躲,只觉手臂一紧,被他猛地拽向后方。她趔趄着站立不稳,顿时跌坐下去,竟正坐在凤羽的腿上。
叶姿心头一乱,如弹簧般跳起来,尴尬地退到旁边,道:“对不起!”
他胸口微微起伏,推着轮椅侧转向她,愠怒道:“叫你不要过去,你当是耳旁风吗?”
“我已经很小心了……”她颓丧地将手中干草扔在地上,回头见那马儿虽然瘦弱不堪,但仍烦躁不安地刨着地面。凤羽推动轮椅缓缓上前,俯身想要捡起地上的干草,叶姿见了,便替他拾起,递到他手中。
“你以为它病弱将死,就不会踢人了?”他睨着叶姿,眼里带着些许的讥诮。
“它还是对我那么抵触啊……”叶姿叹了一口气,望着玉骢黑黢黢的眼睛。
凤羽没有说话,慢慢地推着轮椅向前,握着干草递到了它嘴边。玉骢喘着粗气,晃了晃脖颈,略显犹豫,但终于还是低垂着头,小口小口地咀嚼起粮草来。
“你看,它还是吃得下的。”叶姿欣慰道。
“那又如何?”
“也许它见到你回来了,就会慢慢好起来。”她微笑起来,“世上很多事情是难以预测的。”
他本是安安静静地握着干草的一端,此时却忽而垂下手,任由干草掉落在地。
“怎么了?”叶姿愕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失去了兴致。
凤羽望着犹在寻觅粮草的玉骢,道:“难以预测的事,往往都是悲凉结局。所以你还是不要心存侥幸,以免最后会更绝望。”
她语塞了一下,板着脸道:“萧凤羽,你为什么总是说这些打击人心的话?”
“只是如实陈说而已,有什么不对吗?”他扬起脸望着她,阳光下,她眉黑眼明,衣裙鲜丽,正如一枝含露绽放的海棠。
“永远都只看到阴暗角落,不能试着释怀一些吗?”她说罢,转身便走,可行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去望。他没有动,独自寂静地坐在那里。
阳光挥洒了他一身,衣衫上素白的狐绒尖上闪着金粉似的光,眼眸却仍似幽泉,深隐凉意。
“不回去了?”叶姿强压了不悦道。
“你先走吧。”他回答得干脆,好似对她的情绪浑不在意。
于是她真的走了,可一边走,一边想到他那双清冷的眼眸,以及不含希望的话语,心里一慌,便又蹩了回去。
远远的望去,他不知何时已转过了轮椅,还是面对着马棚,重新捡起了掉落的干草,在安安静静地喂给玉骢吃。
她没去打搅,悄悄地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迎着漫天金晖,眯着眼睛看他的背影。
凤羽现她的时候,似乎并没感到意外。她走过去,背着双手看看他,不说话。他则略略侧过脸去,似乎不想正视她,眼角余光却在她眉间停留了片刻。
“回去吗?”她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