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们合租,杨知白看上去也是位有理想有能力的人,怎么一到地方上来,屁股就歪了。果真是人心易变,好官难为。
大爷大叔们骂完太守,不知是谁叹了口气:“哎,要是原来的太守还活着就好了,可惜死得早。”
苍斗山心一跳,装傻:“哪位杨太守?”
“杨知白啊。”摇着扇子的老大爷说,“当了大半年就死了。顶替上来的是一个有钱有势的人的儿子,占死人的功劳,顶死人的官位名字,照搬死人留下来的政策,厉害坏了哟!”
众人皆感叹不已。
苍斗山心脏狂跳,面上温和地笑着,轻松地说起了别的,伺机退出了座谈会。
他心口酸得厉害。
当了大半年就死了。
也刚好是乐正英向他抱怨杨知白书信断绝的时候。
他原来早就死了啊。
刀子
乐正英年纪不小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加上他年纪轻轻就做了翰林院院主,每天来做媒求亲的媒婆多得简直能踏破门槛。
父母亲也在催促他早日定下婚事,早日抱儿孙传承香火。但是他实在太忙,翰林院的人手不足,他要处理的事情相当多,基本没谈情说爱的时间和精力。
这天难得放月假有空歇口气,他租了匹好马,在郊外打马游玩,春光美妙得令人想吟一首诗,可惜杨死鬼还没啥消息,不然他写首诗,有人应和,互相打打马屁吹吹牛,多好。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到了前年鹿鸣宴的地方,这里算是他官场生涯的一个转折点,没有怀王的大清洗,他可能捡不到翰林院院主的便宜。
哎。他勒转马头,离开了。慢悠悠地嘚哒嘚哒,迎面撞上一个人,乐正英还认得他,叫邹博容。与他和杨知白同年录取庶吉士,干了两年活转入吏部考功司,家境富裕,有点背景。
乐正英官品比他高,邹博容职位权力大,二人见面,客客气气地行礼,扯了些有的没的。乐正英忽然心有灵犀,说起了杨知白,问他有没有看到过他的述职报告。
“他啊。”邹博容想了想,“有,见过,做得很不错。甲中吧,做到这个份上很不容易,估计熬到明年就能再升官了。”
“是吗?”乐正英笑了,不想他接着说了一句:“就是字写得难看,压根不像翰林院出来的。”
乐正英转喜为怒:“怎么可能!老杨别的不行,字还是没话说的,何况他还是跟苍大家学过,功底是绝对有的!”
邹博容道:“苍大家就不说了,朝廷要犯。至于那字是真不哄你,写得差,没筋没骨软趴趴的。”
乐正英怒从心起:“我才不信!除非你让我亲眼看,否则打死我我也不信!”
邹博容也较真起来:“我骗你一个字,天打雷劈!现在就带你去看!”
“好!”两人并驾齐驱往吏部赶,跑得飞快,下马进吏部官署,直奔考功司的值班房,全国上千份述职报告,两人翻了好长时间,才翻到属于文缙郡的那一份。
乐正英翻开一看,确实,字迹……一言难尽。
邹博容得胜,扬眉吐气:“怎么着?我说的没错吧。”
乐正英捧着报告看了半天,眉毛拧成了麻花:“这才不是他写的字,他写的我认得,这字没有他一点影子。”
“可能是师爷代笔吧。”邹博容挑眉:“反正字就是写得差。”
“这不是他的字。”乐正英保持最后的倔强,“我就不信了!这肯定不是他写的——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