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裴度离开,卧房之内,顾长卿的神色都还显得有些复杂。
如他所料,裴度今日到镇北将军府中到访,明面上是奉天子旨意前来探视,当然,无论是谁也都能猜到,裴度会亲自现身在镇北将军府中定然是有天子的旨意要传达。
只是就连顾长卿也没能想到,天子暗中令裴度传达的事情,竟然会与齐云疏有关。
又或者说,应当是与齐国公府有关。
小小一座齐国公府,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何,偏偏聚集了如此精彩纷呈的人、事、物。
前有他这个携军功威逼强嫁入齐国公府的’前世子夫人’,后有齐国公府二房、三房分别投奔成王、平王又被两方势力抛弃当街羞辱,而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还是如今齐国公府中仿佛已经销声匿迹的现翠微苑主人——也是齐国公夫人赵氏非得要替自己儿子纳进门的’妾室’,也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原平阳侯府世子叶景贤。
就在方才,裴度在点出齐国公府之内仍有第三方势力存在时,顾长卿一时之间也没能想到叶景贤的身上。
又或者说,顾长卿心中下意识地仍旧将他当作家族落难不得不咬牙代替嫡姐受辱的少年。
在他的记忆中,叶景贤一直都是一派清风朗月般的少年公子的形象,虽说在他解除了与叶诗瑶的婚约之后,叶景贤也曾经暗中找过他麻烦,但无论如何,这个原平阳侯府的世子在顾长卿的记忆里,也不应当与’叛国’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是的,叛国。
这段时日,他带着戚渊与城防营的将士们护送着军需辎重一路北行去往北疆,在他们去往北疆的一路上,几乎各方势力的目光都汇聚在他们北行的这一条路上,因而京城之中反倒是显得风平浪静。
只是明面上的风平浪静却不代表真正的平静——恰恰就有人窥伺着这样的时机,想要趁着京中各方势力空虚的时刻,暗中搅动风云。
事实上,这一股势力并非第一次出现了,只是更早之前,他们隐匿于京城的乱象之中,因为京城之中各方势力太过庞杂,因而他们很好的藏匿在了其中,没有被人察觉。
但随着北疆之行启动,各方势力的注意力都放到北疆之行上之后,这一股仍旧在京城之中行动的势力就显得痕迹清晰了许多。
因而藏匿于齐国公府内的这一条线,便也被天子手下的人手现了痕迹。
又或者说,真正现问题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裴家——因为齐国公府外与叶景贤有所勾连的暗中势力,正是当年由裴家亲自对付的南疆诸国之人。
四十年前,裴家也不是如今的文臣世家,而是与顾家一样在大胤开国时以武勋立下功劳的将门世家,彼时裴家与顾家分别镇守大胤的南北两端,其中裴家所镇守的就是大胤南疆边境。
当年,因地处于大胤东南方向的南疆诸国潮湿闷热、多山多林多毒虫瘴气,大胤的军士一旦到了南疆边缘,时常因毒虫瘴气的缘故生疫病,因而最终大胤的开国皇帝便将大胤国界画在了南疆诸国边缘,又派遣了裴家军作为镇南军驻守在南疆的边境线上。
只是南疆诸国不仅多毒虫瘴气山林野兽,更有临海者常年遭受飓风海啸的威胁。
四十年前,正是接连有数个飓风席卷南疆,飓风将南疆的王宫也几乎吹散,最终在飓风、海啸以及灾后的毒虫、疫病的威胁下,南疆诸国终于不战自溃,向大胤投上国书,愿自降为臣将南疆诸国的土地一并归入大胤。
当时在位的先帝接受了这些来自南疆诸国之人的臣服,这些南疆的王族也被接引到大胤京城之中,成为了大胤王朝的普通贵族。
只是四十年过去了,当初因为国毁家亡而投靠大胤的这些南疆王族在四十年之后的如今,竟然又生出了’复国’的念头。
恰好,先帝殡天新帝登基,又有诸方势力的夺位大战闹腾得风生水起,混乱的局势也让这些来自于南疆王族的势力看到了自己复国的希望。
而叶景贤所搭上的,也正是这样的一支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