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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因此，郭长城主动承担了比让他死还要困难的工作‐‐跟陌生人打交道，给陌生人打电话：&ldo;那……那我去查她的社会关系！&rdo;&ldo;急什么？祝红还在办公室里值班呢，一会我给她打电话，让她去查。&rdo;赵云澜忽悠他说，&ldo;这样吧，我再交给你一个很锻炼人的任务‐‐方才想跳楼的那个姑娘看见了吧？她是个重要的目击证人，但是我觉得她好像隐瞒了什么，你啊，现在就去跟着她，查查她到底因为什么没跟我说实话。&rdo;郭长城两眼放光地挺直了腰杆：&ldo;是！&rdo;赵云澜点头：&ldo;嗯，去吧。&rdo;郭长城就带着一身还在沸腾的热血，转身就跑，那挺起的胸膛、壮烈的动作，好像他不是去跟踪人的，而是去应用堵枪眼的。等他跑远，慈祥的领导立刻以光速拉下了一张臭脸。&ldo;卧槽，&rdo;他注视着实习生的背影，对肩上的黑猫说，&ldo;我轮回晷十…沈巍带着从食堂打包来的饭菜走进校医院的时候，就看见了郭长城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口，探头探脑，想进去又不敢，而那只成了精的黑猫大庆则腆着肚子，熟视无睹地蹲在一边，舔着自己的乌黑油亮的毛。&ldo;你不是……&rdo;沈巍说到这里，才略微有些尴尬地顿了顿，他方才的注意力显然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了，&ldo;不好意思，怎么称呼？&rdo;郭长城让他吓了一跳，但随后就认出了沈教授。面对沈巍的时候，郭长城的压力明显要小很多，在沈巍身上，他感觉不到赵云澜那种……再和蔼的态度也挥之不去的压迫感。大概这就是这种高级知识分子的魅力，郭长城羡慕地想，跟气场强的人在一起，他游刃有余不显弱气，跟自己这种大废柴教终身会员在一起，他也绝对不显得盛气凌人。郭长城咩咩地说：&ldo;我姓郭。&rdo;&ldo;哦，是小郭警官，&rdo;沈巍笑了笑，&ldo;在这干什么呢？&rdo;郭长城迟疑了一下，不知道领导给自己的任务能不能说给别人，他举棋不定，于是就低头去看大庆的脸色，可是那大庆是只长毛猫，一脸油光水滑的黑毛，郭长城没能从里面找到一点杂色。大庆默默地用前爪捂住了脸‐‐光天化日之下，人话不好好说，难道还要去请示一只猫？它感到他们英明神武的领导对这位奇葩实习生下的结论，绝对是正确而且一针见血的。幸好沈巍识趣，见他为难，立刻说：&ldo;你看，我这句话也没过脑子，随口一说，对不住，不是真的想瞎打听什么。&rdo;郭长城羞愧地低下了头……尽管他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羞愧。&ldo;吃饭了吗？我买得比较多，不介意的话一起进来吃点吧？&rdo;沈巍说。郭长城才要开口拒绝，肚子里就叫了一声‐‐其实他从头天晚上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一天水米未进了。正在他拿不定主意地在原地纠结时，沈巍已经成功地召唤了大庆：&ldo;来，咪咪，我买了牛奶，值班的医生估计也吃饭去了，咱们悄悄的，别让人看见。&rdo;眼看着他的主心骨‐‐肥猫大庆已经被糖衣炮弹打趴下，屁颠屁颠地抛弃了自己，郭长城毫无办法，只好也稀里糊涂地跟了上去。沈巍大概是怕他尴尬，尽量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ldo;小郭警官看起来年纪不大，跟我的学生差不多，刚工作没多长时间吧？&rdo;郭长城老老实实地交代：&ldo;今天第二天……&rdo;沈巍笑了：&ldo;进入社会的感觉怎么样？&rdo;不怎么样极了……不过郭长城嘴上还是斟词酌句地说：&ldo;还行吧。&rdo;沈巍带着一人一猫走在校医院狭长的楼道里，隐藏在眼镜片下的目光闪了闪，继而若无其事地说：&ldo;同事和……领导对你都还好吗？&rdo;&ldo;赵处对我不错，哦，就是上午那个人。同事们……&rdo;郭长城的表情微妙地扭曲了一下，想起了老吴纸糊一样的脸，汪徵那像被砍了以后又缝上的头，终于有些牙疼地说，&ldo;也……也挺好的。&rdo;&ldo;赵处。&rdo;沈巍低低地重复了一回，又问，&ldo;你们赵处平时忙不忙？&rdo;郭长城抓耳挠腮地说：&ldo;大概……大概是忙的吧？我、我第一天来，真不知道。&rdo;沈巍又问：&ldo;你觉得他人怎么样？&rdo;郭长城：&ldo;挺好的。&rdo;沈巍看了看他：&ldo;你怎么有点怕他？&rdo;郭长城吓了一跳：&ldo;那可是领导……&rdo;沈巍失笑，知道从他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就不再折磨他，两人一起到了李茜休息的病房。沈巍看起来像是惯于照顾别人的，麻利地摆好了饭菜，分好餐具，又找到微波炉，热了几袋牛奶，最后把一次性饭盒上面的盖子撕下来，倒上热牛奶推到大庆面前：&ldo;都吃饭吧，别愣着了。&rdo;郭长城早饿得前胸贴后背，食欲却依然不浓厚，上学那会他就不怎么在食堂吃饭，不是嫌饭不好吃，而是因为一旦人多了，就会有人过来拼桌，他就得不自在得食欲全飞，更不用说此时在病房里和两个陌生人一起吃饭了。李茜更是食不甘味，无论是语言还是行为，她好像都非常混乱，要不是校医说没事，沈巍几乎怀疑她嗑药了。沈教授发现，只要自己一沉默下来，整个病房就只剩下黑猫大庆舔牛奶的声音，他只好没话找话地问李茜：&ldo;你说自己是本地人，家住得远吗？不远得话先回去休息几天吧，有事我去帮你和导师说。&rdo;李茜手里的筷子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她轻轻地说：&ldo;家里……家里在办丧事，这两天来的亲戚有点多，住不开。&rdo;沈巍一愣。李茜用筷子轻轻地戳着碗里的米饭：&ldo;我奶奶……前两天去世了。&rdo;沈巍立刻道歉：&ldo;对不起，我不知道，节哀顺变。&rdo;李茜低着头没接话茬，有一口没一口地干咽着白米饭。沈巍拿起一双多余的筷子，当成公共筷子给她拨了点菜在碗里：&ldo;老师随便买了点，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多少吃一点吧。&rdo;一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郭长城却忽然突兀地插话说：&ldo;我小时候也是奶奶带大的，是十六那年她没了，因为这，我整整休了半年的学。&rdo;沈巍和李茜一起看向他。郭长城沉默了一会，然后闷闷地说：&ldo;从小我就不争气，别的孩子欺负我，我既不敢还手，也不敢哭，被她发现了，就带着我一路找到学校去，然后回家数落我……她领着我出去买酸奶，买巧克力，买糖，买庆丰的素馅包子，买回来自己一口也舍不得吃，全给我，都给她送到嘴边了，她就咬一个边……我小时候一直想，长大了挣钱，要孝顺她，也给她买酸奶，买巧克力，买小包子，可是……她没等到。&rdo;李茜不知道被触动了什么，眼睛里开始泛出泪花，郭长城无知无觉，他不像是在跟别人说话，反而像是自言自语：&ldo;她是晚上睡着睡着觉就没了的，谁也不知道，第二天早晨发现人没起来，去叫，才发现……那两年我总是梦见她，休学的时候，就天天梦见她用手推我，跟我说&lso;念书去，好好念书&rso;，后来我复了学，有时候成绩好了，她就对我笑，成绩下降了，她就绷着脸看着我叹气，直到我上了大学。&rdo;郭长城的模样就像一棵被霜打了的茄子，沈巍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郭长城羞涩地对他笑了笑，笑容稍纵即逝：&ldo;我拿录取通知书比别人都晚一些……第三批嘛，已经都拖到九月份了，那天晚上最后一次见她，她跟我说&lso;你成人了，奶奶放心了，就走了&rso;，我问她要去哪，她只是摇摇头，说是去死人该去的地方，活人就不要打听了，然后这些年，我再也没有梦见过她，一回都没有，我大伯说她是投胎去了。&rdo;李茜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没声没息地往下滚。&ldo;我的意思就是……&rdo;郭长城笨拙地抓了抓头发，难得因为身有同感，叫他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他几乎都要佩服起自己来，&ldo;哎，同学，你别哭了，我奶奶刚没的时候，我也觉得天都塌了，觉得以后没法孝顺她了，还读什么书，努力干什么呢？我当时愿意拿我的寿命换她，可是……唉，我还是不会说话，我的意思就是说，你不要伤心，去世的亲人都在看着我们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