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威已久,哪怕过去多年,唐燕如对拿着戒尺向自己走来的高大男人,还是有些忌惮的。
见她姿态紧绷,一双圆杏眼直直盯着戒尺,时刻关注戒尺的行动,唐振安有些忍俊不禁。走到离唐燕如一尺之处时,停了脚步,手中戒尺在自己的左手心敲了敲,垂目看她:“这么害怕?”
唐燕如点点头,如实道:“怕啊。”
“很疼吗?”唐振安问。
唐燕如有些迟疑。
除了第一回确实打得很疼外,之后几次其实不疼了。但是头一回的记忆太深刻,人对痛十分敏。感,心有余悸,即使之后不痛也会害怕。更何况唐振安这样严厉的兄长,本身就让人敬畏。
唐振安瞥着唐燕如的神情,将戒尺放下,置于半月台上,目光扫向她写的字,慢声道:“别怕。阿如已经长大了,大哥不会再打你手心了。”
“可我的字……”唐燕如也顺着唐振安的视线瞥向台面上自己写的字,难得有些羞愧。“我的字还是写得不好。”
她的两位挚友,林婉柔的簪花小楷清丽婉约,郦妩也写得一手秀气漂亮的字。只有她自己的字,难看得完全拿不出手。
“多练练就是了。”唐振安不以为然,“实在练不好,也不是什么大事。”
唐燕如松了口气,只觉得现在的大哥可比从前温和多了。
尤其是这次回来之后,不再如以前那般严厉,对她也十分体贴。最近几个月的相处,还有些温馨和睦,总算是有点兄妹之间该有的样子。
仔细想想,甚至还是她如今最亲近的兄长了?
二哥早已成家,三哥四哥马上要成亲,她又独立出来,离了唐家恢复本姓,他们自然不好再同她过多亲近。而五哥……
想到唐胤,唐燕如神色还是有些黯然。
年少时的回忆太美好,长大后却只剩下怅惘。还不如不长大呢……
少女一腔心思全写在脸上,唐振安看在眼里,忽地又拿起放在桌台上的戒尺,挑了挑她臂上挽着的淡红色披帛,“继续写。”
唐燕如收回游离的神思,瞥了一眼那把挑起她披帛的戒尺,睫羽眨了眨,脑子一抽,猛地想起上元节夜里自己做的那个荒诞的梦——她坐在红烛高燃贴满喜字的洞房内,而她的兄长唐振安用喜秤挑起了她的盖头。
那时候她一梦惊醒,心口狂跳,内心骇然。而这会儿,她不仅心跳不止,面上也慢慢发烫起来。
怎么会做那样奇怪的梦?!而且这个梦早就被她抛到脑后了,如今却又莫名其妙想起来,甚至梦里的那个人此刻就站在她的身边,离她不过一尺之远。
太尴尬了。
唐燕如根本不敢去看唐振安,像是怕看他一眼,就能被他看穿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似的。
唐振安垂眸便看见少女白嫩的脸颊一点一点染上绯色,艳丽如霞,娇羞无限,叫人挪不开眼。
他不由地目光微凝,握着戒尺的手不自觉地
收紧(),手背上的青筋都鼓凸了出来。
唐振安黑眸里有浓烈的情绪一闪而过⑺()_[((),唐燕如低着头,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男人表情的异样。她手里捏着笔杆,强自镇定地再次开始写字,奈何心头慌乱,手抖笔颤,字写得更糟糕了。
“稳着些。”身后男人高大的身躯靠近,一只大手握住了唐燕如的柔荑,连同她的手和她手中的毛笔一起包裹住,握着她的手,带动她的笔,在纸上自如游走。
一个完完整整端端正正的大字在纸上跃然而成,带着男人独有的浑厚刚劲之意。
唐燕如垂着眼望着白纸黑字,脑海里完全一片空白。
整个世界里仿佛都是男人的气息,如午后骄阳般温暖而阳刚,清新又和煦,不像她最瞧不上的京都纨绔公子哥儿身上那种乱七八糟的香味。
覆在她手背上的男子的手,更是干燥温热,手掌宽大,指骨修长,掌心带着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