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龙妈妈未接口。靠在软凳上的焦勇国道:“没亲眼所见就不瞎猜了,瞎猜能猜出来那还要人民警察有什么用。”这点他和祝爷爷站一个立场。“孟家都是可怜人,没事不要非议了。”“可怜可怜,”宋阿姨忙转了口风,“一样是从楼上摔下来,这小孟就没祝家小孩那样的福气……”意识到祝家小孩就在隔壁间,焦家夫妻看过来的目光多了不满,宋阿姨才觉说错,打了两个哈哈起身告辞。走前不顾何阿姨推脱,硬是留了很多营养品,任龙龙妈妈怎么拒绝都无用,说给老娘买多了,当劳烦焦家的谢礼,等把老娘养好了,还要再来谢一次。“良心不坏,但嘴巴是碎,”焦婶把人送出门后叹了一句,这弄堂里的大姨大婶多是如此。“我刚刚就想问,她那老母亲是每回来我们弄都指着姜翼说他命硬撞了阎罗王,总要让宋阿姨在羚甲里大门口吊八卦镜辟邪的那位吗?”焦勇国问。龙龙妈妈哭笑不得:“不是撞了阎罗,是撞了冥官。”焦勇国:“没区别,尽搞些封建迷信。”龙龙妈妈道:“但我们弄堂里的老太太不少都信她那套,还说听她话打牌赢钱。”焦勇国摇头。焦婶说:“赢不赢钱不知道,但她要真来,弄堂里肯定要热闹了。”师傅昨天面包车司机师傅把姜翼拦弄堂口祝微星就有心理准备,但今天上车真见土匪掌控了驾驶位,祝微星仍觉微不自在。他不情不愿,小土匪也没乐意到哪里,不管祝微星还在慢吞吞系安全带,一脚油门已飞了出去。那么小一条道,祝微星当初骑个自行车都小心翼翼,小土匪开个五菱宏光却仿佛屁股后面按了喷射器,射程能达五十里。刚到流动市场,祝微星就在后头猛拍窗户。“干什么?”姜翼不耐烦。祝微星揪紧双手,心里喊着:说话就说话,不要回头看我!看路!!口中还算冷静:“停一下车。”姜翼不理他,待祝微星又重复两遍,小土匪才猛地刹车,恶狠狠瞪后视镜,一脸“我看你又作什么妖”的表情。祝微星解开安全带,打开门直接下了车。姜翼警告他:“下去就别想再上来。”祝微星头也不回。流动市场正热闹,不是生意好,是城管不仅按时莅临,杀得还是回马枪。一片鸡飞狗跳里,聪明的捡了值钱的就跑,剩下的城管抄不完明天来了还在。不聪明的企图抢救所有,手忙脚乱没头苍蝇,一不小心还和别人碰个人仰马翻,两头不落好。祝微星走过去扶起的就是那个不太聪明的,正是上回被砸了炉子的摊煎饼大叔。“没事吧?”祝微星看他腿上蹭了好大一块皮,血汩汩的流。大叔皱眉头还惦记自己又倒地的炉子:“上回才坏了一个,这是我新买的,刚三天,不能再坏了。”祝微星上前把那又重又烫的桶身摆正,抬头见到一辆小皮卡在街对面悠悠停下。上头下来四五个穿制服的男人,为首的微胖队长眼珠一扫,准确定位到煎饼大叔。城管再度去而复返?祝微星暗道要遭。然这伙人却未直捣此地,胖队长只站那儿盯着这里,表情从不满显出丝丝迟疑。祝微星敏锐察觉问题,转头望向自己身后。小五菱还停在原位,只驾驶座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其后一手夹烟一手轻敲方向盘,满脸不耐烦的某人。姜翼还没走,被车前倒的俩箩筐堵了,他正一边生气一边等那摊主挪出条路。祝微星看看他,又看看城管队长,果断走过去打开了后备箱。“大叔,我们把炉子放车里。”“啊?”“今天不能摆摊,送你回去。”说着朝远处城管努嘴。大叔不算太笨,胖队长一条马路过了五分钟还在原地,明显打算放他们一马。虽不知为何,大叔还是立刻和祝微星将东西都搬上车。拉开车门,祝微星对上姜翼一脸的不可思议,许是过于讶异,连怒意燥意都一道冲淡了。姜翼说:“你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祝微星拉着煎饼大叔坐上后座,无视他阴阳怪气,问大叔:“您住哪里?要不要先去医院?”“不不不……不去医院,不去医院,”大叔是个正常人,自然能感觉驾驶座上人的煞气,紧张道:“我……就住三条街外……其实可以自己走,不用送。”那地址和去学校顺路,祝微星没同意,对前座人说:“师傅,开车。”姜翼顿了一分钟才确定对方在跟自己说话。他被人喊过“老大”、“帅哥”、“大哥”、“爸爸”、“爷爷”甚至是“祖宗”,但从没人叫过他“师傅”,还是对路人甲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