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一瞬,垂下眉眼,旋即说道:“你当时告诉我,是我看错了,我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是今日……”她又转过身,拿起宝玉手中的葫芦,道:“这明明是同一个,所以当日我并没有看错。”
黛玉抬眼看向宝玉,缓缓说:“我明明看着你将它拿在手中,可又忽然消失了,我只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骗我,这里面装的又是什么,要你这样费尽心思地让我们喝下它。”
“妹妹,我……”宝玉沉了沉眉眼,道:“我承认当日确实骗了你,可我并没有别的心思,我是真的为你们好。”
黛玉却别过眼,道:“你知道的,我想听的并不是这些话。”
宝玉苦笑着,将那葫芦又拿回自己手里,说道:“可有些话,我不能说。如果,妹妹担心我存了什么别的心思,那我也可以当着妹妹的面喝下它。只是此物入了我的口腹,实是有些浪费了。”
这样说着,宝玉也真的拧开盖子,想要滴出一滴,送到自己嘴里。只是还没真的滴出来水珠,便被黛玉的小手拦了下来。
只见她摇了摇头,说道:“罢了,璟哥哥,我早说了,自己不是这个意思,若我疑心你害我们一家,我现在早就命人将父母亲请过来了,又何必在这和你说这些话。”
“可是,妹妹想要知道的话,我确实不能说。”
“不能说便罢了,我也不是有心为难你,只是不想被骗罢了,我宁愿你老老实实如同现在这般和我说‘你不能同我说’,也不想被欺骗。”
宝玉听着这话,忙直愣愣地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拉起黛玉的衣袖道:“那,妹妹可会怪我?”
黛玉歪着头,看向宝玉,忍笑道:“若是怪呢?”
“啊?”
黛玉一时间有些笑出了声,道:“好傻啊,不是比我大吗?怎么一点也不机灵?”
宝玉摸了摸鼻子,抿着嘴道:“我自然比不得妹妹的。”
“好了,衣服不是都被弟弟尿湿了?先去屋里把外衣换了罢,我已经让人和承安说,回去给你取衣服了。我们家确实没有适合你穿的。”
黛玉送他去了房间,又嘱咐丫鬟给他打了水,服侍他换洗,自己则自回了安儿房内。却瞧着他又安稳睡了过去,便只在屋里随处翻了本书自看着,大约过了有半个多时辰,宝玉换好了衣物,才又来寻她。
“妹妹在看什么书?”
“《论语》罢了。”她将书放下,忽又问道:“璟哥哥不想瞧瞧臻姐姐吗?”
黛玉本以为他总要去亲眼见过秦蓁才会放心,毕竟是他将人送了过来,但没想到却见宝玉摇了摇头,道:“罢了,秦表姐在妹妹家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今日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家去了,后日便要入学,我还要温些书,免得过去后,若是什么也不会,倒要让先生失了颜面。”
黛玉垂了眉眼,低声道:“那我引璟哥哥去别过母亲。”
“好。”
她收了笑容,便引着宝玉往贾敏院子走,一路上也都没什么话,只在快到贾敏处时,却又想着问道:“哥哥去了学院,可还有时间给我写信?”
“自然,这些时间总还是有的,而且我们还有休沐的时候,到时我再来寻妹妹。”
且说这弘德书院位于扬州城北面,沿湖而建,风景确好,只离城中心有些距离。所以,这日,宝玉天刚擦亮,便准备好,带着承安出门。
因着他这番前去,总要在书院内住上十日,待休沐时,再回家中歇上两日,故而,寒烟、寒蝉等人总是有些不放心,一辆不大的马车上,却是装下了许多物件儿,生怕宝玉在书院委屈着了。又抓着承安左右嘱咐了好一番,方才放二人出门。
宝玉到书院时,刘先生亦在书院门口等着他了,宝玉见状,连忙疾步走上前去,拱手道:“劳烦先生在此处等我了。”
“无妨。”而后又捋了捋胡子道:“如今时辰尚早,我先带你去瞧瞧你的学舍,把行李放下,再去学堂也来得及。”
“好,先生请前面走。”
刘先生一面带着宝玉往学舍内走,一面道:“此前也与你讲过了,这里的环境不比你在家里,学舍乃是四人同寝的,不过现在带你去的这间却只有两位学生在住,一会儿你到了学堂许能见到,他们现在正在饭堂用饭。”
听到此处,宝玉忙问:“学生可有耽误先生用饭?”
“放心,为师不会饿着自己的。”
而待宝玉和刘先生来到学舍,却见环境也并不是十分糟的。虽说是四人同寝,但是舍内空间却大,床铺之间并未挨得十分紧密,环境亦整洁,想来也是常有人打扫的。
他大致瞧了一眼,便随意选中了一间空床位,又嘱咐后面跟着的承安道:“就这张床罢,大致收拾下就好,一会儿我去上学,你也不用总跟着我,先去看看你住的地方,熟悉熟悉环境。”
“是,爷。”
宝玉说罢,便同刘先生出门,往学堂内去了。
说起书院内部,环境还是极美的,四季花草皆有种植,总不致院内空荡,毫无美感,而从学舍到学堂亦有些距离,大概也得须一盏茶的功夫方能走到,一面走,他又一面听刘先生道:“虽说我在这处只领了一门课,但你总归是我的学生,若是有什么问题,便来寻我就好。”
“是,让先生费心了。”
这样说着,二人便也来到了学堂处,因着还未到时辰,学生们只稀稀拉拉的散坐在各处,见着刘先生到了,才忙回到各自位置上,而后又听着刘先生清了清嗓子,略微介绍了宝玉,又让他找了个空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