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丁点大的婴孩从妇人怀里抛出,因为他们就算有想要接一把这个婴孩的心也做不到,物体摔落在地只在一个眨眼之间,他们根本没有人能在眨眼之间接住一个眼见就要摔到地上的婴孩。
妇人已然扑出去要将孩子接住,可她努力往前伸出的手与那将摔到地上的婴孩之间却有四五尺之距。
妇人惊骇悲伤的嘶喊声响彻众医官之耳。
那个稍大些却也不过三岁左右模样的瘦小孩子害怕地哭喊着朝妇人扑来。
眼见那小小婴孩只差两三寸就要摔到冷硬的地面上。
有医官紧皱着眉不忍心地别开了头去。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可怜的婴孩就这么砸到地上没救了的刹那,三丈开外一道人影忽如爆射而出的强弩之箭般朝婴孩“飞”来,只见他伸出右手,在孩子的背将将擦到地面上时将他托到掌心带进了怀里,同时见得他左手于地面上轻轻一撑,他整个人便如机簧般往后弹去,沿着他“飞来”的方向弹射回去,然后稳稳坐到一张厚重的轮椅上!
“嘤嘤嘤……”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婴孩许是被吓到,此时嘤嘤哭出了声,可他虚弱的身子以及他早就哭哑的嗓子令他的哭声细弱蚊蝇,看起来愈可怜了。
“好孩子莫哭了,没事了,没事了。”坐在轮椅里的乔越面色苍白,动作僵硬且笨拙地抱着那个哭嘤嘤的小婴孩,温柔地哄着。
温含玉站在他身旁,从他掠出去救下这个小婴孩的一瞬间便紧蹙着眉冷眼看他。
“阿娘,阿娘……”那两三岁模样的瘦小孩子此时边哭边扯着因骇然失魂而跌坐在地的妇人,脏兮兮的脸上写满了惶恐与害怕。
“小宝……”妇人面色煞白,怔怔讷讷地唤着孩子的名字,一边伸出手在地上摸索,摸不着孩子她当即慌忙四处张望,在看到孩子在乔越怀里时,她如疯了一般往前爬了好几步后似乎才想起自己还有腿,腿也还能用,而后爬起身朝乔越冲去,嘶喊道,“小宝——!”
她的大娃儿就边哭边跌跌撞撞地跟在她后边跑,一边跑一边哭着喊着“阿娘”。
妇人冲到乔越面前,即便激动如疯,却未有猛地就将孩子从乔越手里抢过来,她只是在乔越面前停了下来,而后——
双膝一屈,朝他跪了下来!
“多谢恩公救了我的孩子!”妇人哽咽着朝乔越连磕三记响头,“多谢恩公!多谢恩公的救命之恩!”
她的大娃儿跌跌撞撞地此时也跑到了她身旁来,然后学着她的模样也给乔越跪了下来,继而磕了三记响头。
“大嫂无需行如此大礼,在下受不起。”乔越庆幸自己出现得及时,别的不曾多想,说着,他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妇人,“大嫂快快起来抱着孩子吧。”
妇人流着泪将自己的小娃儿从乔越手里接过,紧紧抱在怀里,却没有站起身。
乔越无奈,只能对跪在妇人身旁的小娃儿道:“小娃娃,扶你阿娘起来了可好?”
小娃儿点点头,小大人模样的地扶上妇人的胳膊,奶声奶气道:“阿娘,地上冷,阿娘快些起来。”
“呜呜——”似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妇人一手抱着小婴孩,另一手抬起来将这个小娃儿搂进怀里,搂得紧紧的,泣不成声道,“大宝儿乖,小宝儿也乖。”
“嗯嗯,大宝儿乖,小宝儿也乖。”小娃儿重复着妇人的话,而后抬起手捧上妇人满是泪的脸,用脏兮兮且瘦得险些见骨的小手笨拙地为妇人擦掉脸上的泪,一边道,“阿娘不要哭,大宝儿不要阿娘哭。”
“好,好,阿娘不哭,阿娘不哭。”妇人边点头边对大宝儿笑了笑,即便牵强。
“这般寒冬,大嫂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在外,不知夫家何在?”乔越轻声关切问。
“我丈夫……入冬的时候被他帮工那个人家被活生生打死了……”说到自家丈夫,妇人眼眶更红,声音也更哽咽,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如今就只有我和两个孩子而已了,谁知昨儿白日里开始我这小儿便开始哭闹不吃不喝,昨夜里就开始生热病……”
许是太苦太难却无人倾诉,眼下乔越不过问一问她的夫家,妇人却道了许多话,“我连夜带着他出来找大夫,可我跑遍整个长宁县,夜里都没有哪家医馆愿意开门,好不容易捱到天明看了大夫,大夫却说小儿得的是时下县里的传染病……”
似乎能与人说些话,心里就会舒服些,可说到这儿,妇人却又忍不住又哭了,“我知道县里最近生了一种奇怪的病,人一旦染上就治不好了,就只能等死,今晨我已经看到死了好几个人了……”
“我不想我的小宝儿死……”
“阿娘,我饿了。”就在妇人伤心落泪时,大宝儿抬起手扯扯她的衣袖,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很是可怜巴巴的模样。
“阿娘这就带你去吃东西。”妇人摸摸孩子的脸,就着衣袖擦了擦他脏兮兮的小脸,而后又朝乔越躬了躬身,这才站起身,抱着小宝儿牵着大宝儿转身离开。
只听她又问大宝儿道:“大宝儿想吃什么?阿娘给你买。”
大宝儿想了想,认真道:“我想吃娘亲下的面条!里面有肉粒粒的那种。”
“好。”妇人慈爱地点点头,纵是心里再悲再苦,她也要对着什么都不懂的大宝儿笑,“我们回家,阿娘给大宝儿下有肉粒粒的面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