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衣呼吸微滞,小心地伸出手指,隔着一寸距离,细细描摹剑柄上的法纹轮廓。确实是飞火剑宗的东西。这是一件法宝,只要知道法诀,就算凡人之躯也可以用它召唤天火流星,就像话本中的国师那样,远在三百丈之外给予敌人致命打击。梅雪衣沉吟了好一会儿,缓缓收回了手指,轻笑出声。她终于确定了,这就是她曾驰骋纵横过的那个世界。“在想什么?”昏君低沉的嗓音覆了过来。梅雪衣回眸笑笑:“自从遇见陛下,就像活在梦中。”他动作一顿,气息忽然乱了片刻:“曾经你也这么说。”梅雪衣:“?”她奇怪地看着他:“我何时说过?”他的黑眸中闪动着她看不懂的暗芒,默了片刻,他朝案桌上的飞火剑扬了扬下颌:“不喜欢?”“喜欢!”梅雪衣赶紧伸手握住了飞火剑。飞火剑宗的法诀她都记得,有此剑在手,她便可一跃成为凡界的绝顶高手!看这昏君再敢……变故陡然发生,梅雪衣唇角刚刚挑起的坏笑凝固在了脸上。手指触到剑鞘的霎那,赤红的光泽即刻湮灭在指尖,整把飞火剑失去颜色,就像燃烧过的灰烬,只余一把剑的形状。她指尖的力道才刚传到剑鞘。蓦地握空。手指落下的地方,飞烬烟消云散。溃散向两侧蔓延,晃眼之前还好端端的赤红飞火剑,就这么消失在梅雪衣愕然的注视下。“什么嘛……”五指传来了酥麻的热流。梅雪衣清晰地感觉到,灵气顺着五指和手掌,流入了她的身体。她……抽走了这件法宝中的灵气?!心脏重重一蹦。这可比她从前修炼的天魔血解大术还要更加邪门。能抽取法宝中的灵气,便能夺人修为,这要是传出去,自己立刻就会成为全仙域公敌,人人得而诛之!唔……那不就是和从前一样?这就是回家的感觉啊。梅雪衣瞬间释然。昏君猛地从身后攥住她的手。放到眼前一看,只见五指如葱,白皙柔嫩,没有伤到半寸肌肤。他抬眸望向她。紧张、担忧和戾气如黑色海啸,从他双眸中涌出来,撞得梅雪衣心脏一紧。“我没事。”她赶紧安抚他,“刚碰到它,它便坏了。”他捏着她的手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梅雪衣心头发虚。他的手指渐渐探向袖中,掀起她的衣袖,将她那玉雪般的胳膊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梅雪衣:“……”被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认真检查身体,感觉实在是非常奇怪。发现她毫发未损,卫今朝身上的戾气渐渐消散。广袖一挥,将零星灰烬拂走。他握着她的肩,把她拎起来,干脆利落地褪去了她的外裳。梅雪衣吓了一跳,急急攥住他的手。她刚吸入灵气,此刻可经不起他的狂风暴雨。“陛下!”她绞尽脑汁寻找借口,“我腰疼、背疼,胸口也疼……”他笑得咳了好一会儿,然后从玉架上取来一件大氅,披在她的身上。“这疼那疼,都是在车里闷的。我带你散心。”梅雪衣:“?”这一路过来,哪天不是闷在车里?不过她早已经不琢磨病人的想法了,他要散心那便散心,总比待在车里让他施展箭术来得好些。想起那句“一人之力,远胜数十凡夫”,梅雪衣的心脏非常诡异地抽搐了两下。看看他这瘦削的身形、动不动就咳个半死的肺,她发自内心地觉得,不是他太强,而是她现在这具身躯实在是太弱。弱得跟金陵人似的,都把昏君衬托到天上去了。心中碎碎地嘀咕腹诽,面上笑靥如花,由他执着她的手,踏下金銮板,站在了战火洗礼过的要塞中。他很难得地没有只披一件单袍到处跑。他也穿上了黑绒大氅,斗篷兜帽往头上一罩,只露出冷白俊美的下颌,以及精致的淡色薄唇。梅雪衣侧眸一瞥,不禁屏住呼吸,多看了他两眼。阴影罩住他俊挺的鼻梁,幽深的黑眸隐在暗处,若隐若现,整张脸有种神秘冰冷的美感,引人一探究竟。微驼的背不减气质,反倒更添了一股阴沉沉的威严。他捏着她的手,大步向前。逛上小半圈之后,梅雪衣发现了他的目的。他是带她来听旁人如何夸赞他的。梅雪衣:“……”将士们把他那一箭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梅雪衣心道,他们一定不知道那一箭价值半座摘星台。又听他们吹嘘卫王的神机妙算,这一路打过来,用兵如神步步为营,跟随这样的主君打仗,真是痛快酣畅,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