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潆被裴延带出谢家的别院,直接塞进了他坐的马车。沈潆觉得不妥,刚从马车里探出个头,想说话,又被裴延强行按了回去。
她无奈地坐在马车里,四处看了看。这马车十分高大宽敞,不像她现在的马车一样,还要小心碰到头。底下铺着毡毯,四壁也都做了保暖的措施。放置一张书案,几个迎枕,还绰绰有余。
沈潆坐在角落里,想着一会儿裴延上来,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在她短暂的生命里,只跟一个男人朝夕相对过,那就是裴章。裴章跟她在一起的前几年,戴着面具生活。等到登基之后,便撕了那面具,露出本来的面目。
他们都说圣心难测,但其实沈潆从来都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他。
他是厉王时,误以为他单纯,后来他是皇帝,懒得再花心思。
裴延跟他不太一样。这个男人说复杂,其实也不太复杂。战场上如何沈潆不得而知,几次接触下来,感觉到他为人处世似乎很简单。就是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你招惹我,我便挥拳相向。
刚才他教训霍六的样子,就像小时候沈光宗和沈浵打架。
沈潆无奈地摸了摸额头,外面有动静,似乎是什么人从别院里出来了。她轻轻撩开车窗帘子的一角,看到沈浵站在别院前。
裴延还来不及上马车,于是跟沈浵打了个照面。但他只看了一眼,完全没放在心上,敛衽上车,随后吩咐昆仑离开。
沈浵站在原地,没回过神来。那男人气场强大,眼睛明亮得仿佛星辰,却又看不出丝毫情绪。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总觉得他似曾相识。仔细想想,原来是跟皇上有种说不出的相似。一样深藏不露,难以捉摸。
她怔怔地自语:“这个人是谁……?”
今日来赴宴的都是京中的达官显贵,如此人物,她怎会没有见过?
“妹妹,你在这儿!”身后传来一声,沈光宗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我刚才想去找你,你怎么先离席了?”
沈浵冷哼道:“那些人说长姐的坏话,我听不下去,自己先出来了。”
沈光宗的表情讪讪的:“长姐已经不在了,她在的时候,那些人尚且轻慢无礼,何况现在?都怪我没用,保不住父亲的爵位,但你也不用跟她们置气。对了,我把靖远侯带来了……他们说看见他带着妾室出来,你在这儿可有看见?”
沈浵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莫非刚才那个就是靖远侯?他不常在京中露面,所以她不认识。原来靖远侯根本不是传闻中形貌丑陋的老男人,而是如此伟岸英俊。
沈浵的脸微微有些烫,提着裙子道:“我先回去了。”
沈光宗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刚还一副受了气的模样,怎么转瞬之间,像害羞了?
女儿家的心思,真是难猜。
他还不知怎么向宫里回话呢。
马车进入山道,十分通畅,不如上山的时候拥挤。夹道的树枝拂过车窗,出凌乱的杂响。来的时候,沈潆都没现这山道上有好些伸到路面的树枝,怪碍事的。
她坐在角落,刚才裴延上来的时候,她自动地往角落里缩,让他过去。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见车声辘辘,格外清晰。
裴延不开口,沈潆也不知道他是嗓子没好,还是对着自己无话可说。只能把头埋在臂弯里,装作在睡觉的样子。
这样可以避免尴尬。
那次他亲吻她的时候,两个人仿佛靠得很近。可这样无言相对的时刻,又像是陌生人。这种感觉很奇怪,若即若离,似远似近,他好像也拿捏不准同她相处的分寸。
过了会儿,裴延那边终于有了动静。他好像过来,一只手伸到她的手臂底下。她看见他的大掌里躺着一包类似果腹的东西,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
裴延蹲在她面前,见她不接,拉起她的手掌,在她掌心迅写道:甜的,压惊。
他的力道很轻,手指甲修剪得很平整。沈潆的手心被划得痒痒的,忍不住往回缩了下,手臂上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他以为自己呆在角落里,是被霍文进吓到了?
“我没事。”沈潆心中对他这样哄小孩的方式不以为然,但还是把果脯收下,放了一颗在嘴里。这是京城老字号的果脯,她入宫前也很爱吃。
“多谢侯爷,很甜。”她笑着说道。
裴延看到她笑,放心了些。上了马车后,她一直没有动静,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她胆子小,再被霍六吓出个好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