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见着与一年前比,身形还要修长高挑几分,模样仍旧俊俏,却多了些成熟的故友,心里欢喜,面上只挑了挑眉,懒洋洋道:“陆郎来了?”
陆辞笑眯眯道:“晏兄以诗相招,岂敢不来。”
晏殊抽了抽嘴角:“陆郎进京方十五日,便记起还有我这么一位故友盼着,实是荣幸得很。”
陆辞假装没听出他在这句话里那几处充满谴责之意的重音,微微笑道:“往后多的是赏花饮酒,联辔同游,对塌夜语的机会,宴兄不必操之过急。”
他既然要与寇准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得让对方既不厌恶和猜忌他,也无法全然地信任他。
要维持这一绝妙平衡,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渐渐将他和晏殊的交谊显于人前。
晏殊不置可否,径直坐了下来,报复性地先给自己倒了杯茶,才勉勉强强地给陆辞也倒了一杯,面无表情道:“现没了王相替你考虑周旋,那往后除非是你有意为之,否则一时半会的,是想走也难走了。”
陆辞莞尔:“宴兄的话,我便厚颜当作夸赞收下了。”
虽然对陆辞一直不主动上门的举动很是不满,但晏殊安排这顿含有接风洗尘意味的小宴时,的的确确是根据他对友人的喜好,花费了不少心思的。
陆辞亦不用说。
他的其他友人们,大多已散落在南北各地,每月虽有鸿雁传书,但真正再见,却不知在何时了。
距他最近,还能给他带来一见如故之感的,就只有一位晏殊。
前几日因王相病逝,他不免有些意兴阑珊,也将拜访晏殊之事忘在了脑后。
让晏殊白白盼了他这么久,最后还亲自写诗来邀他上门,陆辞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面对友人故意夸大的火气,自是彻底包容了下来。
他们本就志趣相投,脾气相近,哪怕隔了颇长一段时间不见,也未曾影响这份相合。
再聊上几句,晏殊心里残存的那点小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因明日并非休沐,不好醉酒以免误事,于是在感到微醺时,二人便及时打住,以茶相替。
只是茶到底不比酒来得痛快,饮了几杯后,陆辞和晏殊就都停了杯,舒舒服服地躺在紧挨着的两张软塌上,闲话起分别后的事来。
二人默契地不提政事,话题只绕着别的打转。
晏殊笑道:“我有位近邻,将要出售他的住宅,不知陆郎可有兴趣?”
陆辞一听,还真有些动心,不免多问了几句。
毕竟他购置原来那处屋舍时,想的是离他工作的馆阁近,才弥补了价位偏高,距嘈杂的集市太近,不够清静的诸多缺点。
现他上班的地方换到了东宫,方向是恰恰相反的。
相比之下,当然就不如晏殊这离得近了。
且据陆辞的猜想,只要自己不行差踏错,以后官阶升迁,官职也多半是围着太子打转的。
这便意味着,工作地点方面,想必不会太快地进行更换。
见陆辞反应如此,原只是随口一提的晏殊不禁有些高兴。
他哪儿还不知道陆辞此刻的想法?
晏殊嘴角微微上扬,继续道:“若你有意,我愿出面替你问上一问。想来他看在同我这些年的交情的份上,价格不会叫你吃多少亏的。”
陆辞笑了笑:“不瞒宴兄说,可与你相近居,于我而言,诱惑不可谓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