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晃而过。
距曹玮草草完成交接,归心似箭地往京城赶的那日,已有那么久了。
陆辞初来乍到,千头万绪有待理清,自是片刻都不曾闲着。
若是天气好些,他就亲自在州城周边转转,或在集市上实地考察;若是气候恶劣,不宜外出,就留在官署翻阅陈年卷宗,直至深夜。
万幸这份辛苦付出,最终未被辜负。
在将资料搜集齐备,梳理完成后,他不仅对秦州有了较为具体而全面的了解,对要从何下手,也终于有了些许头绪了。
一策远远不够,循序渐进恐来不及,必须多管齐下才是。
陆辞要关心的,自是秦州军事防御力量。
秦州身为西北军事重陲,毗邻者虽以吐蕃为主,但还包括羌族等割据一方、势力较弱的部族。
各族以游牧为生,军种自是骑兵最众,显然是以步兵为主体的宋军的克星。
一旦宋军不可再固守城中,而需主动出城迎战的话,那势必难以抵挡机动灵活的骑兵的冲击。
要遏制骑兵在广袤的草原地带和平原地区的威胁,增强边境军事防御能力,以及在兵源上进行合理节约,修筑堡寨绝对是必不可少的。
但修筑一个健全有力的堡寨系统,不禁需要耗费不短的时日,资金也所需甚多。更何况,秦州城中人口稀零,青壮劳力大多已被吸纳入军,剩下些老幼妇孺,要想组织起足够的人力进行工事,那真是谈何容易。
人手上的不足,那是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的硬伤。总不能让本就不多的军士们放下兵器,修建防备工事罢?
若让军士落得疲惫不堪,让敌军一网打尽,才真是得不偿失了。
陆辞将目光投向舆图,沉吟许久后,暂且圈定几个总体人数在不多不少,平日不甚活跃的部族,作为日后招抚的备选。
毕竟西夏也好,吐蕃也罢,一旦一方内部凝聚起来,开始对外扩展势力,先遭殃的可不是大宋,而多半是这些被夹在中间的部族。
不是被一方拉拢,成为两边对战时要被牺牲的先锋,就是袖手旁观,落到最后再遭吞噬。
向慷慨大方的礼仪之邦大宋投诚,反而还能得些好处。
但可想而知的是,因目前局势尚未转入紧张,或明朗阶段,朝廷要为此付出的赏赐和官爵,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况且,他目前最为短缺的是修建工事的民夫,又哪儿敢在这种容不得差错的机要事上,采用别族之人?
若让有心人混入其中,对堡寨暗中做些手脚,或是借此机会纵军进城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前去各族招抚的官员人选,他现在亦是匮乏,唯有暂且搁置不说。
短期内无法修建堡寨,那要提高城墙防御,唯有通过改良守城器械的性能,以及增加其数量了。
陆辞叹了口气,先在纸上写下‘工匠’和‘床弩’。
然而工匠难寻,床弩造价高昂,也不知能取得几分进展。
民生经济方面,相比起来,还算好解决的了。
衣食足而知荣辱,在缺衣少食,物资匮乏的秦州,自然不必考虑建立书院等事。
倒是经他调查后现,牧民的日常饮食习惯中,受先唐影响,已变得根本离不开茶叶了。且因愿来秦州做生意的商队寥寥无几,一些在沿途各州卖不出去的粗劣茶叶,都能在牧民当中惊人的价格,而一些品质较好的茶叶,更是受到各族中贵族的追捧。
正是冲着这些‘冤大头’肯提供的丰厚利润,才有一些内地商人肯冒着生命危险,长途跋涉来这处。
他们做生意的对象,显然不是秦州百姓了。
尽管贩卖茶叶带来的利润足以让人心动,但大多情况下,因为邦交时好时坏,商队不得不面对尴尬的空手而归——关引太过难得,榷场百年一开。往往是商队出不得境,买家入不得来,买卖家都打不上照面,又何谈交易呢?
这才导致了商队来得动力稀薄,一点茶叶能卖出天价的奇怪现象。
陆辞了解到这点后,顿觉眼前一亮。
秦州荒地颇多,土壤贫瘠,又因劳力稀缺而无法像在汾州那般进行开采,的确是个大难题。
但对一些对生长环境要求古怪、最好干硬土质的茶树而言,却是适合种植的好地方。
当涉及到别族的贸易时,公验签的条件极其苛刻,就成了寻常商队的阻碍,但对身为秦州知州,人脉颇通的陆辞而言,却是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