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淮北地比常年要冷一些。
楚人与秦相持已有十个月。
这几个月里,项燕越焦灼,几次拍兵叩边,但秦军就如同一群死人,躲在营垒之后,对他们的叫阵毫无反应。
他当然也可以强攻,但攻城战靠的是优势兵力碾压,且常要用上三倍数量才能将城中守军磨光。
但楚军在兵力上并无优势。
这样的日子里,楚军大多练兵、吹牛、贴膘,若不是家中有妻儿老小可能在挨饿受冻,他们其实是愿意在军营里就这样混日子的。
严江带着李信旁若无事地转了一圈楚营,并没走太远,只是了解一下楚人兵制、军阵,做下些记录,然后给的项荣出了一个主意——请项燕上书,让楚国去齐国借粮。
“如此可能成?”项荣想起齐楚之间八百年的恩怨,觉得不靠谱啊。
“唇亡齿寒,齐国中必有名士能看出真意,再者,也要看使者的厉害。”严江随口道,“国中不是商议与秦议各么,如果楚要愿意将贿秦之地割于齐,齐国定是愿意借的。”
早在一个月前,秦王就已经收到了楚国的国书,公子负刍带来了楚王悍的亲笔信意思是楚齐到底是数百年姻亲,如今你打不过我也打不过你,差不多得了,我愿意把陈城宋地那一片好地方给你,大家各退一步,别掐了好不好?
这位楚考烈王弟慷慨激昂地说了一番仁义王道治国,秦王看后听后,淡然将国书放到一边,赞了他说的道理,然后拒绝了他。
项荣无奈道“如此膏腴之地予齐,诸君定然不服。”
陈城鲁地皆是楚国最好的地盘,给秦国大家服气,给齐国怕是会只愿意给三两小县之地便罢,绝不肯多给的。
严江简直想笑,这时候是争地的时候吗,这分明应是死也要把齐国拖上战军的时候啊,齐相后胜贪财好色,看得价码就是谁给的钱多,你们不想着搞好关系,反而嫌弃齐国弱小不想给钱,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他淡然地喝了杯水,诚恳道“恕赵江无能,实在别无他法。”
他当然可以给出办法甚至可以亲自去齐国说事,搞不好还可以来一个严子自荐围秦求楚的历史佳话,但没必要,楚国嘛,早灭早完事,他还准备去齐国玩呢。
项荣也觉得整个楚国没人有这个本事去说服齐国,面色渐渐坚定起来,说楚国只要上下一心,定能度过难关。
严江宽慰两句,和他说起家中长子趣事,转移开话题,再顺势提出告辞之意。
项荣以为他是怕战场刀剑无眼,便没有挽留,只是希望他能回寿春,继续帮他费心粮草之事。
严江拒绝了,说这些日子周车劳顿,需要歇息一些时间,也得想想以后的打算。
项荣挽留两句见对方去意已绝,就同意此事,并且和他约定有空必然拜访。
就这样,严江带着随从李有成,悠然地骑着马离开了楚军大营,还得项荣的恭送。
等走远时,李信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项荣屹立的背影,想到将来定会战场相见,对方会是何等惊怒,一时竟有了些同情。
这是多倒霉,才会遇到严子这种妖怪?
在和“人”约定的事情上,严子并没有鬼话张口就来,说是去几日,那就是去几日,不会过十天。
然后给大王做上几道吃食,拿出从平舆城顺手带来的锅盔,放在桌案上,说这是专门为了支持他大军而做的军粮,准备把这事揭过去。
秦王自认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自己胸襟广阔,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了。
正好是夕食之时,秦王弃了桌上的汤菜,品尝了阿江带来的美味。
死面做的大锅盔的味道难以言喻,秦王咬了一口,沉默半晌,抬头看着阿江,神色冰冷无情。
“此物,要就得热汤喝。”严江熟练地拔出秦王的佩剑,劈开几块小饼,轻巧地坐到他身边,叼着一块泡热汤的饼,递到他唇前。
“嗯!”严江凑得近了些,微微抬头,还眨了个眼。
秦王哪遇到过这种情趣,一时脸色微红,有些矜持地咬了一口。
味道果然不同,嚼着很甜,还有肉汤的鲜美,吃着也不烫,有嚼头,看着阿江期待的模样,就很下饭。
于是满意地一口口吃完,并且在严江喂完一块,低头捏脖子时悠然道“寡人劳碌饥渴未角,卿岂可半途而废?”
再示意阿江投喂。
严江微微一笑“那若饱了王上,岂有奖赏?”
秦王眉角微扬,说不出的张扬恣意“欲赏已有七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