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迟聿颁布诏书起,全天下便开始征兆各种郎中,昭国辖制范围内,凡有医者自认医术不凡者,皆可参与当地医术考核选拔,层层递进,再由各州献上郎中,在王都一同商议公主病情,所开药方皆由内侍率先品尝,观察数日,若没有不良症状,再进宫给太医查验,最后安排大夫为公主诊脉。
至于到了其他诸侯国,如今对他们来说,与迟聿停战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故而这些诸侯,也在不留余力地去寻找最好的大夫,再送到昭国来,一时之间,全天下都将目光放在了公主的病上。
迟聿新继任王位,国内百废待兴,事情千丝万缕,加之天下大势在时刻变化着,迟聿不能掉以轻心,是以那些被商姒晾在一边的日子里,他也经常是彻夜不眠,忙碌于大小事宜,能让沈熙出面试探商姒,也只是下下策。
可沈熙终于打破了迟聿心底的宁静,他再也压抑不住了,才猛灌了许多酒,醉醺醺地去找商姒,待看见这张朝思暮想的娇美容颜时,所谓的忍耐矜持全都不要了,迟聿如愿以偿地抱着心爱之人,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场梦无比美好,久违的宁静包裹了迟聿,再次醒来时,身边的女子还在睡梦中,外面响起属于侍卫的沉沉脚步声,他们来催促他早日出征。迟聿拿开腰上缠绕的商姒的手臂,轻手轻脚地起身,挥退了上前伺候的宫人。
衣料摩挲的声响惊醒了商姒,商姒睁开眼,才现自己是睡在床正中间的,姿势不太雅观,身边一片温热显示迟聿才起身不久,她抬眼看去,正好看到男人精壮的背脊。
她很少仔细观察,今日才觉,他的背脊不算光滑,上面密密交错着狰狞的伤疤,根本不像一个王室贵胄的背,她出神地看了会儿,直到迟聿转过身来,笑道“乐儿在瞧什么?”
她撑手坐起,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他面前去,轻声道“我来吧。”
迟聿黑眸湛亮,望着她的眼神带了几分炙热,他薄唇微微一掠,展开了手臂。
商姒取过一边的衣裳,掂着脚慢慢帮他穿上,低头系着衣带,忽然道“那些伤是什么时候弄的?”
“行军打仗,少不得受些伤,没什么大碍。”他心情颇好,因她终于主动关心他了。
商姒系好衣带,又去取盔甲,面上淡淡的,“没想到战神迟聿,也会受这么多伤。”
“我十三岁进入战场,随军打仗,一开始也不是统帅。后来若不靠这些战功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哪能成就我的今日?”他笑意深深,眼眸也弯了起来,在她打算往后退一步时,猛地把她抱紧了,商姒也不反抗,任由他这么抱着。
心底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其实昨夜,她失眠了。
感受着后背传来他温热的呼吸声,她在虚空里睁着眼睛,一直睡不着,她能感受到他也没有睡着,头一次,她产生了一丝迷茫。真的该这样过下去吗?做这一世的商姒,将前世的一切都一笔勾销?商姒想着这些问题,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中途醒来过一次,觉自己是抱着迟聿的。
她在黑暗中悄悄地看他的脸,现他睡得沉,唇角犹带一抹淡笑,才放下了心来。商姒抱着迟聿,终究还是没有收回手,假装自己在梦中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她闭上眼继续睡,心道“如果这一次,他能治好我的病,那么从前的一切就一笔勾销,我就彻彻底底地原谅他。”
她承认自己也喜欢上了他。所以拒绝沈熙的表白,也有她自己的私心,心里有了别人之后,她是无法彻底接受沈熙的,哪怕知道沈熙的好,可他再好,也不是她的良人。
商姒静静站在迟聿的怀抱中,过了许久,她问道“这回要多久回来?”
“我去为你抓一个大夫回来。”他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快则十日,慢则半月。”
倒是很快。
她踮起脚,蜻蜓点水般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最后的奖励。”
迟聿大笑,大掌狠狠将她按在怀里揉了一把,才低头也亲了她眉心一下,“这是最后的告别。”他眼角眉梢都带笑,深深地凝望了她最后一眼,终于转身离去。
商姒站在屋里,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远去,才叹了口气,重新躺了回去。
……
后来几日,迟妗便频频过来陪商姒解闷。
对于这个小丫头,商姒不动声色。这丫头的心思都摆在明面处,商姒少说也比她多活十年,一眼就能看出迟妗的心思,但看破不说破,毕竟这丫头也没有什么坏心,顶多是和迟陵一样多管闲事了一些,倒也不让人感到讨厌。
可终于有一日,一道消息打破了平静。
彼时,迟妗正亲昵地挽着商姒,笑着说迟聿幼时的趣闻,商姒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露出些微的笑容。皎月却慌乱地冲了进来,急急道“公主!方才传来消息,沈、沈大人他……”
商姒笑容一收,霍然起身道“沈熙怎么了?”
一边的迟妗皱了皱眉,没想到区区一个沈熙,竟然能让公主如此挂心。
这么说来,这个沈熙更不能留了。
不过是一个芝麻官而已。
皎月道“沈大人出城办事,却在回程途中遇刺失踪了!奴婢听说,沈大人身边的下人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沈大人,这才实在没有办法,将消息传入了宫里。”
商姒心底颤动了一下,几乎是没有丝毫迟疑,便飞快地往外冲去。
谁知迟妗却猛地起身,飞快地拦在了她的面前,“沈熙终究是外臣,公主这样,就不怕被人道是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