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那个胆小怯懦的阿卓,仿佛在这一刻消失无踪,此刻的阿卓,下巴高高昂起,神情淡漠,仿佛是个与生俱来的高傲女子。
“我八岁时便死了母亲,弟弟当时才四岁,诺罗部各种势力混杂,父亲花心风流,不到一年便又娶了妻子,我若是不能够自保,怎么能够活到现在和你们在这里说话”阿卓冷笑了一声。
萧阮怜悯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你若是自保,谁也无权来责怪你什么。可你瞧瞧你现在做的事情,只是为了自保吗你不入王府做妾,就活不下去了吗”
“是,我活不下去了,被人唾弃、辱骂,还不如让我死了,我要成为人上人,还要让我弟弟能够站起来成为诺罗部的王者,把从前耻笑我们的那些人都踩在脚下”阿卓的眼神有些狂乱,“只有靠上了王府这棵大树,我才能够实现这些愿望,你瞧,我只是和你交好了一些,又时时得以出入王府,我的族人便把我当成了孔雀一般,处处迎奉我,我弟弟在族里也过上了好日子。王妃,我只不过想要占一点王府的光罢了,你什么都有,何必要和我来计较这些呢”
萧阮失望至极“很好,我也不想和你争辩,想必再争辩你也不会知错。王爷这里你别再枉费心机了,再不自量力小心连性命都不保,你我不是同路之人,就当我一片心意付诸东流,以后不必再见。”
阿卓连连摇头,双唇微颤,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定定地看着萧阮,眼里无声地流下泪来。
萧阮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刚刚走到院子里,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阿卓追了出来。
“王妃”她的声音颤抖,伸手想要去拉萧阮的衣袖。
木琉和禾蕙挡在了她的面前,木琉毫不客气地推了她一下“贱人再敢碰王妃一下,我们可对你不客气了”
阿卓踉跄了两步,跌倒在地。
萧阮皱了皱眉头“走吧,别和她一般见识。”
“王妃,你说的,别的我都认,”阿卓哑声道,“可是,我并没有想勾引王爷分宠的念头。我算计着想入王府,一来是想要仗王府撑腰,二来是因为因为你笑起来的模样好像我死去的母亲,我特别喜欢和你在一起,真的特别喜欢”
“呸”木琉朝她啐了一口,“还要花言巧语来骗我们王妃”
阿卓充耳不闻,跪倒在地朝着萧阮磕了一个响头“王妃,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你别为了我这样的人难过伤心了。”
一连几日,萧阮都郁郁寡欢。
放出去的感情,岂是说收就能收回的她到了西南没几天就和阿卓相识,看着这个可怜软弱的姑娘,把所有对亲人的思念都倾注到了阿卓的身上。这大半年过去了,她早就把阿卓当成妹妹一样看待了,甚至想着要在蔺北行的军中找一个看得上眼的青年才俊,让阿卓终身有托。
现在,全成了笑话。
城里的流言,从根子处被陈碑之掐断了,阿卓那里得了警告,再也没有了后续,一直龟缩在家中。只是这已经流传开的风言风语也没法一下子清除干净,蔺北行和萧阮商量了一下,索性往上添油加醋了一些,没几天,靖安王怕老婆的名声不胫而走。
因为阿卓和王府断了往来,入王府为妾成了镜花水月,原本靖安王要纳妾的传言便成了萧阮河东狮吼,搅黄了蔺北行的桃花。再一看,蔺北行居然还神情自若地出入军府,半分怨言都无,萧阮也还是一样得着蔺北行的宠爱,看来,王爷不仅行军打仗是个厉害的,怕起老婆来也是个中翘楚。
这名声一传开来,让外面那些牟足了劲想要用女人来讨好靖安王的人断了心思,也算是个意外的收获。
这些一连串烦人的事情处理完了,日子渐渐步入正轨,重新变得平淡温馨了起来。这一日刚一起床,外头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萧阮正要去佛堂陪着老王妃抄佛经,原本早就该去军府的蔺北行却忽然回来了。
“走,”蔺北行兴冲冲地道,“我挪出了两三天的空来,带你去外面散散心。”
萧阮有些迟疑“好端端的,你抛下公务出去游玩,不太好吧”
“王妃,”蔺北行威严地道,“本王想要纵情享乐一番,命你乖乖随行,你若是不肯,本王就要另寻良伴了,你到底走是不走”
萧阮哭笑不得“你去另寻良伴吧,我去陪祖哎”
身体腾空而起,蔺北行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眼看着蔺北行雄赳赳气昂昂的就要把她抱出门去了,这要是被外人瞧见了,只怕又要被人说闲话了,萧阮只好求饶“王爷快放我下来,我跟你走,跟你走还不行吗”
两人上了马车,出城一路向东而去。
此行的目的地在定云郡,定云郡毗邻祯州,和宁州、南昭呈三角之势,也是西南的重镇,距离南昭郡快马加鞭约莫半日的路程。
萧阮也不知道蔺北行这是哪来的兴致,好端端地忽然跑那么远。
不过,马车驰骋在官道上,车窗的帘子挑开了,被细雨濯洗着的天空一片鸦青之色,路边的绿色新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再往远处一看,青山连绵不绝,那峰峦仿佛绝色美人横卧的身姿,在朦胧的烟雨中起伏
萧阮心头的郁郁之气,不知不觉便被这美景驱散得无影无踪。
趴在车窗上看了一会儿,架不住身后一直有人在骚扰,萧阮只好放下了帘子坐回了软榻上,嗔了蔺北行一眼“你就不能好好地坐一会儿吗”
“阮妹妹,你这是擦了什么香脂吗”蔺北行在她脖颈上嗅了嗅,狐疑地问,“我怎么觉得你身上这么好闻”
萧阮被他的吐息弄得痒痒的,笑着往后躲“哪有什么香脂你又来哄我。”
“真的有,”蔺北行又往她怀里蹭了蹭,“好像一股子奶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