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闵正在院中练功,忽听外面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手下进来汇报事情,也不停下手里的功夫,继续将一把长矛抡得赫赫生风。谢无疾治下严格,纵使是在后方指挥作战的军官也不敢懈怠练习,要随时保持作战的能力。
他耍了一招回马枪,长矛向后一抡,人也顺势翻身,矛尖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土。他的目光始终随矛尖而动,只见两双靴子忽然出现在他矛尖的前方。他微微一愣,视线顺着靴子向上,看清来人——
“将、将军?!”金闵被谢无疾的忽然出现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忙将长矛扔到一旁,低头行礼,“副尉金闵参见谢将军、午长史。”
金闵的手下都认得谢无疾和午聪,因此没人敢栏谢无疾,连个通报也没有就放他们进来了。是以金闵一点准备都没有。
谢无疾先夸奖了他方才的动作:“干净利落,看来你近日没有懈怠。”
金闵忙道:“属下每日勤练,不敢偷懒。”
谢无疾点头表示赞许。
三人在院中坐下,金闵擦干方才练出的汗水,好奇地问道:“将军怎会亲自前来?”
谢无疾道:“我收到你的传书,说成都府也派人来了关中?”
金闵一愣,忙道:“是,确有此事。”
延州离京兆府要比成都近许多,而且没有山川阻隔,是以金闵送回去的书信谢无疾早已收到了。
谢无疾道:“成都尹狡猾诡诈,关中驻军之事事关重大,我放心不下,便来看看。”
金闵又是一愣。
他当然知道关中是谢无疾的必得之地,这回他奉命来京兆府前谢无疾就叮嘱过他不容有失。因此他一听说成都府也派人来了关中,马上就给谢无疾报信了。却没想到谢无疾竟会放下军中事务亲来赶来,看来他对那位狡猾诡诈的成都尹非常重视。
谢无疾问道:“眼下你与京兆府商谈进展如何?你可打听到成都府派人来有何目的了?”
金闵忙向谢无疾汇报起来。
他先汇报的是他与官府协商的进展。说实话,不管是谢无疾还是朱瑙,他们来之前对费岑此人都有一些低估。关中局面混乱,有天灾的原因,也有人祸的原因,这不全是费岑的责任,他在那位置上很多事情都是出于无奈,不过其实他本人还是颇有手段的。最起码,他深谙一个“拖”字诀。
原本金闵以为费岑忌惮他们兵攻打,很快会与他们达成协定。没想到费岑总能找出许多理由与他周旋,有时是下辖的州县忽然生暴|动,有时是官府走水了,重要公文被烧毁,影响谈判进展。费岑的理由都很光明正大,反正总能拖延,是以至今也没能谈妥。
汇报完了协商的进展,金闵又汇报起尤乾的事来:“成都府派来的是一支商队,领头的商人名叫尤乾。他们来找京兆府商议,希望能够扩大蜀中与关中的生意往来,开通更多商路;另外,他们想在关中设立工坊、建造书院;听说他们还打算派一批人手来帮助京兆府劝农督桑、修建水利等等……他们与京兆府商议的事情非常庞杂,涉及方方面面,我也并未完全打听清楚。”
谢无疾尚未开口,午聪先吃了一惊:“竟有这么多事?那,他们有到关中来驻军的意图吗?”
金闵摇头:“这倒没有。我通了许多关系打听,都没打听到他们有何军事上的动向和意图。”
午聪有些奇怪。金闵方才说的那些似乎都是政务上的事,开工坊、开书院、劝农督桑、修建水利……无一不是帮忙治理关中。可成都府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赚钱吗?还是就是为了干政?
谢无疾曾经说过朱瑙也对关中有意。难不成朱瑙打算通过这些琐事,一点点蚕食京兆府的权利,最终凭这些手段拿下关中?这要是放在太平年间或许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可眼下兵祸四起,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建起工坊和书院,等军队一打过来还不全给推平了?
朱瑙这主意打得可实在不高明啊……
午聪正在心里腹诽,却听谢无疾皱着眉低声道:“原来如此……成都尹果然好手段。”
午聪:“……???”
谢无疾都说是好手段了,那想必是他没领会到。他连忙求教:“将军,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谢无疾语气略带寒意:“他知道我必得关中,而他眼下分不出兵来与我争抢,便想抢在我进驻之前,先将他的势力布进关中。往后他在蜀中慢慢招兵买马,一旦觑准时机,就可挥师北上,与他在关中布下的势力里应外合,乱我后方。”
午聪愣住。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武人,若让他说一场仗该如何打,他立刻就能研究出如何有效地利用地形,如何最好地排兵布阵,使兵力得到充分的运用。可朱瑙用的手段恰恰是他不擅长的方面,因此他完全没想到这一茬。
他想明白以后,吃惊道:“这么说,他此番举措竟是冲着将军来的?”
谢无疾点头。
这个坑就是朱瑙专门为他挖的。毕竟眼下有能力进军关中的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
午聪恼火地捏紧拳头,骂道:“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