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下拨电话给那位订了坠饰的客户,对方很是难缠,一听设计可能延期,不客气地同高洁讲:“我是看在罗太太面子上才找你们着色剂,本来也可以找别家做,你现在就给我这样的交代?这是非常重要的礼物,我们下周二要拿去送人的。”
高洁抱歉道:“好的,明天我就会把设计给你们确认,下周二准时送货。”
她挂上电话,已对珠宝设计和制作流程熟知一二的裴霈担心地问:“高姐姐,这样太赶了。”
高洁说:“所以需要熟练的师傅来做,我要请你跑一趟,帮忙把设计稿送去李老师傅那里,只有他的速度能准时交货了。”
裴霈立刻说:“义不容辞。”
高洁将原来的设计翻了出来,源自于岑丽霞的建议而起的创意,是没有错的,被岑丽霞抄袭了去,也是铁板钉钉,万事都不是那么绝对。她叹息一声,将设计删去,丢弃到电脑桌面上的回收站内。面对空白的绘图板,她凝神思考了好一阵子,才慎重地画下一笔。
这一次的设计花费了高洁一天半的时间,才终于定稿。她将《心经》的经语仍旧镌刻在k金上,镶嵌在一双合十的透明佛手之间。稿件发给客户看后,对方非常满意。高洁也就刻不容缓,立刻打印出来,让裴霈带去了苏州。
她是亲自给李老师傅打的电话,李老师傅听了她的要求,连连叹气:“小高啊,你老是给我出难题。”
高洁万分惭愧:“李师傅,是我的疏忽,需要您来救场。”
“难为你挺着肚子还操这份心。自己也要注意点儿身体,别老是这么拼。”
高洁说:“这是我的责任。”
李老师傅说:“这世界上,过得最累的就是什么责任都担的人。”
高洁笑:“是的,是活该。”
李老师傅也笑:“是是,都是活该。”
都是活该,高洁无奈地想,可又是必须的。她曾经的迷惘,终究有了落地的情形,就算是活该,她也是感激这份清醒的。高洁推开了工作室的窗户,最近天气不是很好,繁华都市上空,乌云遮蔽日月,空气浑浊不清,她很疲惫。
这几日,她同王厂长那边调配过来的设计师和美工签了合同,安排他们承担了原本岑丽霞承担的商品工作,她还亲自培训了他们工作室的业务流程。总算再次挨过一个关,但也需要再次从长计议,于是又请裴霈上招聘网站上发布招聘启事。
高洁揉揉太阳穴,再望向楼下的车水马龙。那儿总归是热闹的,无论天气如何,世间一切照常,这是她喜欢看的世俗的景,可以放松疲惫,让她真切感受到自己真正在踏实地生活着。可是,高洁发觉自己可能是眼花了,她好像在车河里看见了熟悉的车,极像于直的那一辆,她的心随之没来由地一沉。那一晚于直的话又历历在目,这是她还会时时忐忑的缘由。高洁软软地坐下来,层层压力,好像层层乌云,不时出现,罩在她头顶。
她是真的需要休息几日了,她想。
李老师傅果然是技高手快,居然提前一天就完了工,通知高洁派人取货。高洁派裴需取货回来,仔细査验商品,李老师傅手艺精湛,将?心经?坠饰的玲珑机巧诠释得淋漓尽致。只是在次日,裴需将货品送到客户那处时,出了岔子。
高洁忙到这一日,才终于得空在中午就提前下班回到公寓,准备好好补个眠,还未睡下,就接到了裴霈的电话。
裴霈话还未讲一句,便被客户将手机抢去,对方劈头盖脸一通吼:“项坠怎么是黄金刻字的?我们配的链子是铂金pt950。这要我们怎么配?我今晩要拿这东西办大事,你砸我大事你赔得起吗?”
自从“清净的慧眼”开业以来,网上的现实的刁钻客人,高洁也应付了不少,早在客人跟前把自己的脾气磨平滑,愈加认准开门做生意的一条真理:在自己可承担的范围内,顾客是上帝。她仔细听了客户愤怒的投诉,又仔细回忆,这一位客户,在下单时提出的需求里不包括限制坠饰材料的材质。也是当时记录客户的需求的岑丽霞的疏忽,并没有记录下客户配的项链的材质。她在设计的时候,为了增加颜色的层次,便采用了黄金。
高洁的脑子飞快转着,想着可行的方案。她和气地问对方:“您可以延迟到几点拿货?”
对方没有好气:“饭局六点开始。”
高洁看一眼挂钟,此时下午四点,她又问清楚饭店的名字,同对方商议决方案:“我去金店帮您配一条黄金项链,不会耽误您的大事。”
对方声音依旧很高:“选铂金就是看在这个显价值,本来水沫玉也不是老值钱的东西,你现在给我换条黄金的这不是掉了我们的价吗?”
高洁微有自信地笑道:“您看我设计的品坠,我不会选一条掉价的项链让吊坠跟着掉价的,一定不会影响到你们。”
手机换到裴需手中,她问:“我还可以帮什么忙吗?”
高洁柔声说道:“你早点回工作室吧,那里需要人看着。我有办法。”
也是急中生智的办法解这个燃眉之急。高洁记起老东家艾芙丽曾经出过一款以小朵花苞为形楼刻成链的黄金项链,设计大气,男女皆宜,出自她曾经的上司叶强生之手,恰同她设计的?心经?坠饰相配。高洁先是赶到附近的百货楼找到艾芙丽的专柜,但是不巧专柜没有货,店员査询库存后,建议她去南区的店里拿货。高洁又刻不容缓地叫了出租车奔波到南区的艾芙丽专柜,请出租车在门外等她回程。终于买到项链出来时,出租车却已开走了。她一看手机,六点还有一刻钟,客人发来短信:“你倒是快点!我们快开局了,等着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