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好之后,我仍在那间夜总会工作。
经理十分讨好的说:“你认识卓少爷,怎么不早说!”
那一天,他以为是卓居夏从客人手里救下我。
我迟疑片刻,低声说:“不,我不认识他。”
经理疑惑的看我一眼,不知道真想到底如何。经理张口还欲问些什么,我已经转身离开。
我宁愿我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这样一个人,那样我不会知道现在的我是多么可悲。
我开始常常在夜总会见到卓居夏。他与大他几十岁的人谈生意,沉着冷静,从容应对,并不因年纪轻而输于对方。
卓居夏比学生时代锋芒稍敛,但是内里更加凌厉冰冷。时光令所有人渐渐变了模样。
他有时一个人在台下听歌,保镖都站得远远的。他坐在无人的安静角落里,既不要人陪,也不叫酒来喝。
灯火幽暗,四下有人喁喁私语,台上美丽的歌者幽幽唱着很多年前流行过的歌,唱完了,大家都纷纷鼓掌。
但是卓居夏只是一言不发坐在那处,一动不动,似沉默的雕塑,无声的注视着黑暗的深处。那些阴影也像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慢慢蔓延,淹没一切。
我忽然回想起我记忆中的卓居夏,那时他那样年少,伏在桌在上睡熟,夏蝉在枝叶间鸣叫,有阳光和树影落在他白色衬衫上。
那样平常的一瞬间,如今想来却那样奢侈。
世上仍有那么多的少年,那么多的夏日,那么多的鸣蝉,但不会再有那一日,草熏风暖,年华正长。
而他睡在我身边。
有天晚上,卓居夏喝了酒,一个人在包厢里呆了很久也没有出来。经理把我推进去看情况。
卓居夏坐在角落里,闭目将头仰在沙发上,似乎有些疲惫的模样。
他听见声音,睁开眼睛看向我。
我对他说:“我来整理包厢。”
他并没有说什么,我便蹲下来收拾桌子上杂乱的东西。包厢里没有开灯,只有液晶屏幕闪烁着飘忽不定的幽光,忽明忽寐,仿佛水面之下。
空了的酒杯与酒瓶碰撞发出突兀的声音,是这偌大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忽然卓居夏问我:“你为什么没有继续读书?”
我收拾东西的手停下来,没有回答。过片刻,我反问他:“你不是也没有?”
卓居夏笑了一声。
“我记得中学时,你作文写得好,哪次考试得了高分,老师都让你在全班面前大声读。有一次你写,你愿做科学家,日日泡实验室,寻找叫人人都幸福的方法。”
他声音低沉如午夜檀香,向我缓缓叙述经年往事。褪了色泛了黄的记忆一下子鲜明了起来,我十多岁,尚不知命运苦涩,站在教室里大声读自己童话一样的作文。
我忍不住笑了。我说:“那都是假的啊,都是骗人的,怎么可能人人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