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府不过两日,弋阳侯陈炎亭了疯症的消息,不胫而走,飞满京城。
满京城人皆道,这弋阳侯府是遭了天谴,继室夫人小程氏犯下那等滔天大罪,便连累着丈夫也一道遭受惩罚。侯府原就在盛传闹鬼的消息,再有了这么一出,更是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凶地。弋阳侯府,越的冷清。
陈婉兮却比外人更多知道了一层消息,那是陈婧然打人送来的宋母了中风。
宋母原就在病中,听闻儿子疯癫的消息,惊惧焦虑之下,诱中风,嘴歪眼斜,半身瘫痪,终生再下不得地。
陈婉兮听到这消息时,正坐在院中大榕树下头,吃茶消暑,闲看儿子同琴娘在面前玩耍。
菊英在旁替她剥着松子儿,一面递着,一面说道“据三姑娘说,大夫看诊,言说侯爷是受惊过度,心悸受惊,方才突疯癫。开了几贴镇定的汤药,吃了,也未见什么好转。”
陈婉兮笑了笑,没接松子儿,倒是自冰花瓷盘里拈了一枚冰糖杨梅入口。近来不知怎的,她偏爱吃甜酸。
红缨递过手巾,她擦了一把,说道“他这病,这辈子大约是好不了了。”
陈炎亭为何会突疯癫,这缘由或许只有她一人知道了。
这般下场,也算是他的报应,为母亲出得一口恶气。
红缨看着她的脸色,低声道“那边,老太太同侯爷都病倒了,彻底没了主事之人,如今万事竟都指望着三姑娘。”
陈婉兮不以为意道“她想当家,如此倒是合了她的心意。”说着,遂又问道“那边,如何了”
菊英知晓她所问,忙回道“娘娘放心,罪妇的胎一切安好。”
陈婉兮淡淡说道“眼瞅着,她也快临盆了。打人知会一声,叫那边预备着,别出什么差错。孩子生下来,便给陈婧然送去,不许那罪妇闹。”
菊英应声,红缨却问道“娘娘,这般不怕将来么”
陈婉兮笑了笑,说道“侯府已是这般田地,那孩子即便将来承袭了爵位,也是有限。”说着,向一旁侍立沉默的阿兰道了一句“时候快到了。”
阿兰会意,面上一阵激动,但转瞬又复了那古井无波的样子。
陈婉兮浅笑,摆弄着手中的茶碗。
孩子无罪,所以她容小程氏多活一段时候。但她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做下那等罪孽,唯有偿命一途。
侯府落败,小程氏也不再是侯夫人,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罪妇,一切都好收拾。
眼看着豆宝与琴娘玩的满身大汗,陈婉兮倒也欢喜,她鲜少有这样安宁祥和的时候。
她放了茶盅,吩咐了一句“王爷今儿晚上回来,吩咐厨房,预备下冰碗儿。”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最近更有了炎炎酷暑的架势。
于成均每日归来,都满口嚷热,定要吃上两碗的冰碗方好。
这冰碗,便是取了冬日里储存下的最洁净的冰,剁的细碎,安放瓜果并各样果仁,是这些权贵们暑天消夏的上佳甜品。
陈婉兮遵从往昔千金妇科大夫的教导,这寒凉之物,素来不敢多吃。只是于成均喜欢,便日日叮嘱厨房预备。
宫中军司处,于成均正同几位军政大臣商议要事,外头忽进来一小太监,低声报道“给王爷请安,外头淳懿郡主打人,送了一篮子点心过来。”
于成均面上微露不耐之色,头也不抬道“撂着罢,谁耐烦吃它”
小太监似是惯了,领命出去,少顷果然拎了一只点心篮子进来,放在一旁。
有几位同于成均相熟的臣子,便戏谑道“肃亲王好福气,王妃见天儿打人往宫里送吃食也罢了,这宫里还有人惦记着,每天一篮点心从不间断。”说着,这人走去将篮子揭开,蓄意大呼小喝起来“霍,瞧这玉带糕做的多考究,这银丝卷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这蟹粉酥里可当真放了蟹粉,还有这冰碗,大夏天来上这么一碗,可当真解渴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