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峁带着一名小太监出了文德殿,走了一段儿,小太监四顾无人,压低声音对吴峁道“师
父,三公子今日授封王世子,眼下该在礼部领补服与玉印,兵部与礼部离得不远,咱们从礼部绕行,去恭喜一下三公子吧。”
吴峁淡淡问“恭喜三公子做什么”
“师父您不是常说吗这宫里是有风的,咱们这样的人,只能跟着这风走。那么些大人都去恭贺三公子了,可不能少了咱们呀。”
“蠢东西。”吴峁端着拂尘,看他一眼,“风往哪儿吹都没弄明白,就妄图想要跟着风走”
他道“杂家且问你,今上为何册封三公子为世子为何要给三公子指婚为何要遣忠勇侯府的云氏女去岭南平乱”
“这”小太监微一犹疑,答道“册封三公子为世子,是因为三公子年岁到了,去年落水后,转了性,如今长进了;要给三公子指婚,大约是不愿看三公子与云氏女走得太近,怕生乱子,也因为三公子告郓王殿下,拆了今上的台,今上看他像是对云氏女有意,所以要另指给他婚配,不让他如意;至于遣云氏女去平乱,是为了把她支开。”
“师父,我说得对吗”小太监言罢,小心翼翼地问。
“扶不上墙的烂泥。”吴峁换了只手端拂尘,拂尘尾一扫,打在小太监脸上,“今上与琮亲王自前朝的风雨里一路走过来,兄弟情甚笃,亲王子与皇子之间私底下无论怎么斗,都可看作是小孩子家的玩闹,只要没真出了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但眼下册封三公子为世子,意义就不同了,你可明白”
小太监点点头,又摇摇头。
吴峁叹了声,问“我且问你,这天底下,什么人最难当”
“这个徒儿知道,皇帝。”
“比皇帝更难的呢”
吴峁看小太监仍一脸懵懂,代他答“是皇帝的兄弟,亲王。”
“亲王这个身份,看起来尊贵,实际上无论权柄,地位,都是皇帝给的,要生要死,要尊要卑,全凭皇帝一句话。守疆土的将军尚握有一方领兵权,有安身立命的本钱。亲王呢除了食邑万户,黄白之物比常人多一些,还有什么皇帝弱便也罢了,逢上厉害的,动辄引来猜忌。今上继位之后,花了几年收拢权柄,先帝的儿子不少,如今还活着的,你且算算,除了远天远地早已被贬为庶民的那一两个,只剩一个琮亲王。而今他下了一道恩旨,册封三公子为下一任亲王,你觉得是在抬举他”
“照师父您这么说,今上册封三公子为世子,表面上是抬举他,但三公子往后再做什么,就不能以一句玩闹遮过去,今上给三公子王世子的身份,是要以这个身份束缚住他。”
吴峁宽慰地一点头“你再来答,今上为何要给三公子另指婚配”
小太监十分踌躇,他方才说的是,三公子像是对云氏女有意,但他今日拆了今上的台,今上便不愿让他如意,可他眼下却有些不确定了。
小太监顿住步子,朝吴峁一揖“请师父指教。”
吴峁道“今上是天子,天子的心中,装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怎么会有闲心理会儿女情长这样的小事”
他看着巍峨宫楼,慢慢悠悠道“今上他,这是在示弱呢。”
“示弱”小太监一愣。
“今日在大
殿上,三公子与云氏女,一个举证,一个告,逼得今上不得已,只好下令彻查郓王。之后,今上立刻下令为三公子指婚,把云氏女遣去岭南,你是不是觉得今上急了急着把他们拆开,为了不让一个王世子沾上将门之兵,甚至有些莽撞了”
“是。”小太监低声应道。
“你且想想,连你都能瞧出来的东西,满朝大员,难道瞧不出来”
“可他们会怎么想呢”老太监道,“他们会觉得三公子今日
一番呈辞,居然把今上逼得慌不择路,他们心中,对三公子定然是畏的。今上当着众臣的面,把他的无措展示出来,就是要让这些大员畏惧三公子。”
“这些大臣们甚至会认为,今日三公子只是在金銮殿上顶撞顶撞今上罢了,待有朝一日,陛下把三公子逼得紧了,凭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