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犊看顾兄这番举止看得他愣,待他回过神来,就直觉师父目光一凛,正往他身上扫,他忙低头啃饼,安静如灶台上的一只苍蝇。
武铁匠从徒弟的反应和顾澹那句话,推出在他来之前,他们在聊的话题。武铁匠往木案前坐下,拿来一碗羹喝,他闷不吭声喝羹,目光不时落在阿犊身上,阿犊简直如坐针毡,撇下碗筷,赶紧溜出厨房。
武铁匠吃完两张胡饼,喝下三大碗菜羹,顾澹还是没回到厨房,桌上放着一碗早已凉掉的菜羹。武铁匠将这碗放凉的菜羹倒回锅中,并伸手捂了下锅身,锅身还有温意。
作坊里已经传来阿犊打铁的声音,武铁匠走出厨房,在院中寻觅顾澹身影,瞅见他人在菜园子里。顾澹正在给菜园锄草,他蹲着身,只有一颗脑袋露在外头。菜园里种着白萝卜、茄子、韭菜和葵菜,绿油油一片。
以前武铁匠独自一人生活时,菜园子很荒芜,长着稀疏的葵菜,和比葵菜高比葵菜茂盛的杂草。
武铁匠回作坊劳作,顾澹听到交错的打铁声,他才离开菜园,到厨房里吃早饭。他对自己适才的失态感到有些难堪,而且一时也不想看到武铁匠那张脸。
午后,顾澹提着一桶猪食从铁匠作坊前走过,武铁匠正在抡锤打造一件农具,他停下动作,抬头看他。阿犊手执一把长柄钳子,他钳住未成形的铁器,铁器半截红彤彤的,正待抡手锤者趁热打铁,阿犊瞅顾兄,又不解地回头去看师父。
阿犊不怎么机灵,但他也觉顾兄今天有点反常,往时他和师父打铁,顾兄经常进作坊来观看,还会给他们送水送茶。今天顾兄一趟也没走进来,他和师父渴得很,只能自己去厨房倒水喝。
“师父,顾兄是不是在生气?”阿犊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只挂念着:“顾兄要是不给我们做饭,晚饭吃什么”阿犊很犯愁,有没有师娘是以后的事,可顾兄要是不管他们的饭,他们眼下就得挨饿。
英娘提着一只空竹筒到酒肆打酒,午后,酒肆里坐着几个闲人,英娘还没走进铺门,就有一个男子靠将过来,觍着脸:“英娘,给你父打酒啊。”英娘抬眼一瞧,见是孙吉忙侧开身,往旁边绕道走,孙吉立即又纠缠上来,他竟抓住英娘的手腕,要抢她竹筒,借着几分酒劲耍无赖说“咱们早晚是一家人,我给我老丈人打酒来!”英娘大力挣开,怒骂他:“獠子!奴家回去就告诉阿父!”钱屠户行事很是彪悍,鲜有人敢得罪他。
孙吉悻悻然溜回酒肆,但他那双色眯眯的眼睛一直在英娘身上打转,明显贼心不死。与孙吉同席喝酒的人叫孙伍,也是村里的无赖,他瞅着英娘的屁股,用手推了下孙吉,贴他的耳说不堪入耳的话,两人猥琐笑着。
酒肆不大,英娘自然听见他们下流的笑声,等掌柜打好酒,她提上酒转身要离开,抬头又见孙吉在看她,她怒瞪一眼,气呼呼加快脚步离去。
孙伍瞅着英娘走远的身影,啧啧有声:“兄弟,她回家告状,屠户还不拿刀砍死你。”孙吉喝口酒,擦去嘴角酒渍,他阴阴笑道:“我孙吉近来交好运,结识了大贵人,还怕他一个杀猪老汉。”“杀猪的不怕,打铁的你怕不怕?”孙伍看不惯他吹牛,两人平日里会结伴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对方底细相互清楚。
英娘常往武铁匠家,村里闲话多,甚至有传言她是武铁匠的女人。
孙吉把酒碗往桌上一啪,大骂:“放你娘狗屁!我什么时候怕过那个姓武的!早晚叫他知道老子的能耐!”被他这么一声大喝,孙伍顿觉没面子,嘲讽他:“人家是会使刀弄枪的铁匠,你会个屁?”两人都有几分醉意,一言不合,竟当众吵起来,狐朋狗友,塑料友情。掌柜忙出来劝架,两边拉人,如果不是看在孙吉有几个酒钱的份上,掌柜是真不想再让他进来喝酒。
听到吵闹声,附近的人过来劝架,一阵喧闹过后,人群散去,酒肆里寂静,只剩两个戴竹笠的酒客。掌柜起先就在注意到他们,这两人一高一矮,高个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年纪较轻;矮个贼眉鼠眼,不时张望,约莫有四十来岁。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本乡人,而且一直坐在一旁喝酒,默不作声,唯有孙伍和孙吉吵架时,矮个显得很激动。掌柜凭直觉认为这两人很诡异,而且越看他们携带的物品,越觉得似乎是把刀。那东西很长,上粗下窄,裹着布,装在一只背篓里,由高个背着。
高个喊住掌柜算钱,声音低沉,他付给掌柜两倍的酒钱,问道:“那位姓武的铁匠住在哪里?”掌柜看到钱先是一愣,听他问话又是一愣,待他回过神后,吞吞吐吐道:“住在在村东郊,就他一户人家在那,客人找他有事?”掌柜收起钱,陪着笑,两名竹笠客没再理睬他,携带上物品径自走了。掌柜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等他走出酒肆张望,早不见那两人身影。
近来武铁匠似乎招惹到石龙寨,这两人该不会就是石龙寨的人,到村里来找武铁匠的麻烦?可也不像啊,往年石龙寨也曾派人到村里索要钱财,他们来过孙钱村,哪还需要到酒家问路。
掌柜摇了摇头,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凭直觉认为别管闲事,免得祸事上身,他转身返回酒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