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城市,登着一座山,呼吸一样的空气,喝一样的水。他走着走着,忽微微一笑。
二人踏上景山山顶,太阳正好开始落山。在萧瑟的北京冬日它带着些柔和光晕,仿佛古装电影里面罩着绢布的红灯笼。
莘野掏出一个东西,一捏,“砰”的一声过后,莘野把它递给兰生:“太阳马上落下去了,冷,拿着。”“哦哦……”谢兰生在心里又叹:莘野真是心细极了。不过,这个玩意被捏爆后竟然可以开始热,好神奇。
他坐上了亭子一边,遥遥望去,十指细瘦的手指头反反复复捏热包。这亭子叫“万春亭”,还是乾隆那时造的,和“千秋亭”是一对的。
云被映成橙色、红色。半空中,光直直向两边铺开,为北京城增添了艳色。故宫的墙变了颜色,在夕阳中雍容华贵,而另一边,北海公园的白塔被夕阳染成一片金红,它下面的湖水也是,周围那些树木则如一扇扇的金箔屏风。
“莘野,”谢兰生在围栏上坐着,他面对着湖光山色,背对着亭子里面,问,“你有什么重要的话?”“不急。”“嗯……”莘野并未一块儿坐下,而是站在兰生一侧,侧对夕阳,想了想,问:“兰生,你听说过‘同性恋’吗?”“嗯?”谢兰生心里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不过,他也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我听说过。而且,其实,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中国也有‘同性恋’的,以前有,现在也有。”“哦?”莘野笑了,“你怎么知道?”谢兰生略陷入回忆:“我小时候,隔壁邻居一个男人因‘鸡奸罪’被枪毙了。我大点后,楼里的人说起他时还全都叫……pi眼精。”可谢兰生记得那人——皮肤白皙,五官俊秀,说起话来温温柔柔,还带自己买玻璃球。那时兰生感到茫然:他为什么被枪毙呢?
莘野听着,没有说话。
“后来,上大学后,听人说,北京还有十公里长的边缘人聚集地,就感觉还挺不可思议。两边公厕、公园、公共浴池全部都是他们的‘点’,警察经常过去捉人。我在《北晚》上面看到,今年5月6月7月,一共抓到51个人。不过据说现在只要好好认错不会被拘。”“……嗯。”“我就觉得……他们也是没办法吧,明明知道危险……而且,约会环境又脏又臭。后来,我大三时,人民文学出了台湾作家白先勇的《孽子》。说来好笑,它是想让大陆的人看看‘堕落’的海那边,可是,我却感觉……挺难过的,我还记得第一段是‘在我们的王国当中,只有黑夜,没有白天,我们没有政府,没有宪法,不被承认,不受尊重,人是一群乌合之众’。”它描写了一群人被社会放逐,身体心灵双重流亡。主角“我”被学校退学,被父亲赶走,在公园里加入“王国”。谢兰生对文艺作品一向最能感同身受,他也看得泪流满面、痛不欲生,而最后,当主角“我”领着罗平,迎着寒流,一边跑步,一边叫“一二、一二、一二”的时候,他宛如也看到光明。
谢兰生想想,又说:“应该也是在大四吧,英国电影《aurice》(莫里斯)上映了,还拿到了威尼斯电影节的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我在学校看了片子。”在剑桥,c1ive对aurice下跪表白,aurice挣扎后选择接受,可c1ive毕业后娶妻生子,aurice在此后痛不欲生,幸好在家又遇到a1ec,最终收获他的幸福。
谢兰生还记得那句告白的话,“若抛下我,此生我将半梦半醒。”这部片子画面一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谢兰生就莫名觉得aurice、a1ec二人非常美——a1ec对于爱坚定不移,他爬梯子到aurice房间,他放弃了去阿根廷改变地位的好机会……他们二人在世俗的不包容下爱上彼此、拥抱彼此、只有彼此,很单纯,很美丽。
片子两个男主角在威尼斯电影节上共同拿到最佳男主角。
而因这个片子获奖,谢兰生能略略感觉它背后的一些东西——欧美大概在“反思”吧。
想想,谢兰生又对莘野说:“就是感觉……应该宽容一些些吧。他们也是没办法的……谁会愿意被枪毙呢?谁会愿意见警察呢?”顿顿,又道:“可能因为天生带病……带dna?这个东西治不了的……”这个东西他不知道,纯粹乱猜乱说。
“不是。”听到这话,莘野有些受不了了,走到兰生的正对面。
莘野想,半年了,他如果不主动摊牌,对方永远感觉不到的。
“嗯?”谢兰生也抬头看着。
莘野还是高大英俊。侧后方,夕阳也还是红彤彤的,给莘野的一头黑也拢上了一层金红。
因为角度,莘野的脸有些暗淡,然而眸子却更清亮,像海,表面是汹涌澎湃的爱意,底下却是安稳深沉的等候,他说:“兰生,我前几天突然现……”“现什么?”“现,世界卫生组织刚刚把‘同性恋’从疾病目录里剔除了。”“嗯?”世界卫生组织?
莘野点头:“对。”知道对方并不排斥,他被冲动给推搡着,继续说:“这些人……没有不适,没有痛苦,他们无需进行任何治疗,可以过的非常幸福,与爱的人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