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前,握住燕王伸来的手:“父皇。”“不必紧张,孤寻你来,只是想聊聊家常。”燕王笑了笑,视线一点点打量郁衍,“你长得真像你母亲。”郁衍眼眸垂下,没有回答。
燕王悠悠道:“过去孤总是忽视你,其实不是有意。只是每次看到你,就会想起你的母亲,每次想起都觉得痛心。红颜薄命,真是太不公平了。”“事情已经过去了,父皇节哀。”“是啊……已经过去了很多年。”燕王道,“那我们说说现在。”燕王缓缓道:“大理寺前几日向孤举证,相国收受贿赂,勾结异党,你可知晓?”郁衍故作惊讶:“还有这事?”“大理寺要求彻查此事,但孤现在这副样子……”他自嘲一笑,“孤想把这个案子交给你。”郁衍凝视他片刻,俯身跪拜:“儿臣遵旨。”燕王压低声音:“孤病了这么多年,相国把持朝政,一旦孤出了什么事,局势会立即倒向他那方。这也是孤这些年一直不愿立储的原因,你明白吗?”只要储君之位不定,局势便会始终呈现混乱之态。几方争斗,最终得以制衡,这就是君王之道。
郁衍道:“儿臣明白。”燕王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之色:“你很聪明。其实孤一直知道,唯有你才是最佳的储君人选,孤从没有看错人。”郁衍眼眸微动。
燕王许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他注视着自己这个儿子,眼神竟然有些温柔:“乖乖留在江都,把这件事办好。相国入狱那天,便是你成为太子之日。”他语调温和,郁衍却敏锐地从中听出了什么,脊背骤然一凉。
他抬起头看向燕王,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父皇说……留在江都?”燕王平静地回望他。
他忽然全明白了。
郁衍声音干涩,轻轻道:“父皇知道我今日要去边境,召我来榻前,是为了拖延时间吗?”燕王依旧没回答。
郁衍霍然起身:“你要对云归做什么?”燕王猛地咳嗽起来,他咳了很久,可郁衍只是静静站在床边,漠然不理。
“牧云归……是你身边的人。”燕王道,“孩子,你太单纯了。你亲手洗去他的奴籍,将他送去武举,现在又一步步,让他立下战功,有了军衔。”“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古往今来都是这个道理,你既然不明白,孤只能帮帮你。”郁衍冷眼看着他。
“孤不在意这些年你在江都折腾的乱子,孤也曾是皇子,明白你在想什么。不管你怎么折腾,皇位都是你的,但你不该把手伸向兵权。”“前线连连告捷,已然震慑了长麓,那就够了。少一个牧云归,对边境局势不会有影响。”“可若继续放任他展,那是对你不利。”“……孩子,你明白了吗?”郁衍轻轻笑了起来。
“不明白的是父皇才对吧。”郁衍道,“我既然敢将兵权放给云归,就不会后悔。至于边境局势,少一个牧云归,您一定会后悔。”“父皇好生休息,儿臣先告退了。”他转身欲走,燕王怒喝道:“站住!你今日胆敢离开江都,诏书上便不再是你的名字。”郁衍脚步一顿。
燕王道:“何必为了一个贱奴放弃皇位,衍儿,为父是为你好。”郁衍嘲弄一笑,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父皇请便。”出了寝宫,郁衍脸上的笑意消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快步走出宫闱,才扶着宫墙痛痛快快吐了出来。
郁衍早上就喝了几口粥,一口气吐了个干净,胃里痉挛着翻江倒海。
“殿下,您没事吧!”跟进宫的家仆手忙脚乱来扶他。
郁衍接过送上来的清水喝了一口,压下胃里那阵翻江倒海:“没事,气的。”他转头吩咐:“准备纸笔,我写封密信,派人送到边境去。”郁衍的传信被人快马加急送走,而他则是乘马车离开了江都。
事态展到这一步,郁衍想去哪里,整个江都没人拦得住。
可他不敢放松。
燕王有备而来,他不确定自己的密信能不能安稳送到牧云归手里。郁衍这一路不敢停歇,日夜兼程,硬是把五六日的路途生生缩短了一半。
郁衍到军营的时候才刚入夜。
边境驻军守卫甚严,郁衍表明身份,被人领进统帅大营。
正是饭点,营帐内坐着各级将领,见他进来,纷纷俯身跪拜。郁衍顾不得与人寒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挨个扫过。
没有牧云归。
郁衍心下一沉。
来晚了吗?牧云归是不是已经被……三军统帅在他身边说着什么,大抵是询问他为何忽然来前线,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郁衍眼前阵阵黑,根本听不清统帅在说什么。他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拉过统帅道了句“换个地方说话”。
他正想拉着统帅出营帐,扭头却迎面撞见一人快步走进来。
牧云归一身轻甲未卸,手中还端着……一盘烤羊腿。
郁衍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
“你去哪儿了?!”郁衍恼道。
牧云归还没回过神来,迎头就被骂了句,虽然困惑但也认真解释道:“回主……殿下,属下在账外……烤羊腿。”郁衍:“……”众人七嘴八s舌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