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氛缭绕的清晨,林蒙轻抚香腮,刚刚品味过精致的早点,那位被誉为“妙手回春”的名医便踏着晨露而至。大夫面容红润,喜气洋洋,听闻少爷的顽疾大有起色,府中众人皆赞其为“神医”,虽表面上谦虚以对,内心却像含着蜜糖,甜得无法言喻。他肩背药箱,笑意盈盈地来到林蒙面前,一拱手道:“拜见方少爷,少爷气色大好,学生这就为少爷诊脉。”林蒙对这个大夫总有一股莫名的敬畏,但转瞬之间,他傲慢地扬起头,翘着腿,不屑地说:“本公子早已康复,何须把脉?你这老兽医,滚开!”“哈哈哈……”大夫却朗声大笑,医者被称作“老狗”,实在有失风雅,但他心中喜悦,竟也笑得合不拢嘴,感慨道:“果然,公子之疾已无大碍,老夫甚是……甚是……”“滚!”林蒙心中明了,这世道,越是骄横,越是得人心,这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好的好的。”大夫非但不恼,反而转头对邓健叮嘱:“若公子再有不适,即刻告知,公子……老夫告退,告退。”大夫心满意足地离去,林蒙这才松了一口气。刚逃过一劫,林蒙又感到了莫名的空虚。难道自己的一生都要这样虚度光阴,假装成一个无赖?不,这样的人生太过无趣,必须有所作为,只是现在……林蒙站起身,叫道:“小邓邓……”“少爷有何吩咐?”邓健苦着脸应声,显然不太喜欢林蒙这样称呼他。林蒙笑着道:“来,陪本少爷在府中漫步一番。”“好嘞。”邓健连忙去取来一柄精致的湘妃扇和一个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香囊,得意洋洋地说:“少爷出行,最爱携带这些……”林蒙眉头微皱,这身体的原主人居然有这样的爱好?他轻轻一笑,让小香香将香囊系于腰间,手中的湘妃扇轻轻挥动,扇面上的诗句跃然入目:“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诗句意境深远,但林蒙深知这扇子的主人对这句诗的另类解读,心中不禁暗骂:“呸,臭liu氓。”尽管心中不悦,日子还是要继续。他提振精神,随着邓健走出卧室,林蒙这才真正见识了南和伯府的气派。这座府邸占地广阔,少说也有五十亩,屋脊错落有致,三进三出的格局,正堂、前厅、后院、厢房、柴房,一间接一间,林蒙心中暗自满意,下意识地摇动着湘妃扇,唯一的遗憾是,这宅子……实在是有些年头了,少说也有百年历史,显得沧桑斑驳。他不禁脱口而出:“这屋子该好好修缮一番了。”“修……修屋子……”邓健惊呼,一脸的不可思议。
林蒙猛地一拍手下的脑门,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戏谑:“这畜生,咱家少爷得的是什么怪病?还不是这老宅子吸干了阳气,你说,这翻修,得不是时候?”邓健眉眼弯起,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悠悠说道:“少爷您这话说得是极妙,府上这阴森森的,莫不是真有鬼魂作祟?我倒是懂了,可这修缮大业,银子可是个大坑啊。”林蒙浓眉一挑,目光锐利:“堂堂南和伯府,会缺那点小钱?”“缺!”邓健的回答让林蒙一愣,不禁笑了:“少爷您是不知道,咱这南和伯府虽是金玉满堂,可终究是‘钱’途黯淡,那些京郊的庄园,哪怕有数千亩肥沃的良田,收的也都是粮食,朝廷的宝钞,虽然好看,却比不上真金白银。”宝钞,林蒙恍然大悟,这就是那个时代特有的货币,可惜啊,朝廷滥发无度,实打实的银子却寥寥无几。他心中一动,想起了这个时代的经济密码——土地价值千金,可富户们大多将土地租给农人耕种,换来的粮食又难以兑换成现银。南和伯府虽大业显赫,开销自然也大,现银自然是捉襟见肘。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显然不是办法,唯有自力更生,方能摆脱束缚,不再受人摆布,更别提那些无谓的针扎之苦。况且,他林蒙好歹也是上辈子的高智商学霸,五好青年一枚,岂能甘心做个终日挥霍的败家子?不行!林蒙心中燃起了一团火,他知道自己得自强不息。可银子从何而来?林蒙眯起眼,心中突然灵光一闪。弘治十一年三月十七,他依稀记得通州志上记载的那一场悲剧——数十艘满载乌木的巨轮在北通州沉没。而乌木在弘治年间日益珍贵,价格更是节节攀升,林蒙记得,乌木的价格已经飙到了天价。乌木难得,而沉船事件更是让市场上的乌木变得极为稀缺。林蒙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计划——囤积乌木。可银子呢?即便是乌木价格飙升,那也是天文数字。他眯着眼睛,询问道:“府里账上还有多少银子?”邓健哆嗦着回答,神色惊慌:“不多,最多也就几百两现银,少……少爷,您这是又要……”一听几百两,林蒙差点泄气,但很快,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没有银子,可是林家有地啊,难道就不能……他一转念,不对,不对,卖地?那不是败家子的行径吗?在古人眼里,卖地可是要被人戳破脊梁骨的。嘿,败家子?我不就是教科书里的典型败家子吗?北京城里,还有比我林蒙更败家的?林蒙眼前一亮,猛地一声大喝:“快把管事和账房叫来!”
在这座古老的林家府邸中,林家公子的威势如同破晓的曙光,一旦他挥手,便有如神速的效应。不多时,府中的杨管事与刘账房便风驰电掣般赶到,他们气喘吁吁,眼珠子仿佛装了磁铁,直勾勾地锁定在林蒙的身上。林蒙闲庭信步,腿脚轻抬,哪怕只是悠然坐下,那股气势也令杨管事和刘账房自觉矮了一头。他们恭敬地弯腰鞠躬,林蒙那翘起的腿脚却像是云端的神只,俯视着他们,十足一副世家公子的风范。林蒙轻启朱唇,漫不经心地问:“咱府上究竟有多少田地?”“城外的庄院,共有两千三百七十亩,外加数座山脉,亦占地数千亩。”杨管事口若悬河,仿佛在炫耀般,他的心中其实颇为关切,毕竟少爷近日身患重疾,幸得如今好转,这才得以见到少爷的风采。“这地能换多少银两?”林蒙此言一出,竟如平地惊雷,险些让杨管事差点将茶水喷出。杨管事的第一反应,竟非是担忧,而是眼角一挑,与刘账房四目相对,心中暗喜:少爷的病……果然大有好转,林家真是福星高照!他们心中所想,林蒙自然看在眼里,却只觉得这府中众人如梦似幻。他不禁用扇柄轻轻敲击着桌案:“我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赶紧给我算清楚,能卖的田地,一亩也别留,立刻通知牙行,开价出售,价高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