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成,早早学会了含蓄做人那一套,现在也有点儿迷惑——但他没有问出“那你还上什么学”一类不礼貌的话,点了点头,默默跟着迟扬穿过他家一看就没人打理已经杂草丛生的花园,又换鞋进了家门。
他家确实不像是有人打理的样子,连沙上都空无一物,只有角落里放着一件外套,校服,何弈都怀疑这是开学第一天下来就被人随手放在那儿的。
“坐吧,”迟扬按开了客厅的灯,几块区域接踵亮起,自己则径直去了厨房,“要喝什么,我家没吃的,要补夜宵也只有酒。”何弈本来也不饿,当时不过是闷在网吧烟酒嘈杂的环境里坐久了,出来透一透气——他很少在学校寝室过夜,多半是混在晚自习结束后那几个留校自习的走读生里出去,找个附近的网吧坐一会儿,凑合到天灰蒙,再翻墙回学校。
这么做其实很无聊,他也没有网瘾——就像他抽烟一样,只是要抽到十分钟,一天三次,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迟扬半天没听见他回答,以为这人是不喝酒,便给他拿了罐可乐,又翻了翻冰箱找他记忆中的半碗剩饭,拿出来放在那儿,转头去洗手洗脸。几分钟后他趿拉着拖鞋回了客厅,把可乐放在何弈面前,手里还抱着个药箱:“冰的,嫌冷就等会儿喝。”他家进门就有暖气,地上似乎也有中央地暖,何弈却还是本能地拢了拢衣襟,规规矩矩地道谢。
迟扬“嗯”了一声,面色如常地从他那个药箱里翻找出碘伏和红药水,给自己上药。他做这些似乎很熟练,不用镜子也能找到脸上的伤在哪儿,准确且干净利落地拿碘伏棉球滚了两个来回。
好在深秋入冬穿得厚,也没有别的要处理的地方——就是他手心里被那条凳子腿磨破了,八成是用力过猛,现在看起来秃噜一片皮儿,又被水洗过冲开了,蒙着一层流出的血水,有些触目惊心。
何弈在边上啜着那罐冰可乐,安安静静看他包扎自己,消完了毒又上一层红药水,然后拿干净纱布随手缠了两圈。
“饿吗?”迟扬做完这些,突然问道。
“……还好,”何弈慢半拍回答道,“有点儿困了。”他很少这么直白地表达诉求,话出口了才察觉不对,皱了皱眉。
迟扬没察觉,收拾完了桌上的东西,把药箱一推站起身来:“客卧在二楼,再坚持一会儿吧,给你炒个饭吃。”他没给何弈拒绝的机会,低头冲他笑了一下,意有所指:“你说赔一顿夜宵就行了,不欠你的。”何弈看着他缠了纱布的手心,很难把这只拿凳子腿儿抡人的手和饭勺锅铲联系起来。这样明亮的灯光下他才注意到迟扬手上有很多结痂的伤口,并不美观地横在那儿,手腕往上藏在衣袖里,看不清。
迟扬塞给他一个电视遥控器,转身走了。
何弈端正地坐在沙一角,脊背还是挺直,却不知为何在这片晃眼的水晶灯光下找到了一点儿微妙的松懈感——也许是迟扬不会介意他在这里点根烟来抽,大概还会伸手问他分一根。
他摸了摸口袋,才意识到烟和打火机都在几十分钟前那条无人途经的路上给了迟扬。
但在人家里抽烟不礼貌,他也没有这个意思,连伸手摸烟的动作都只是那一刻恍惚的鬼使神差。他腿上还放着那个遥控器,面前是夸张的落地电视屏——蒙了尘,显然很久没人去动。
他低头看了许久,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动了动,缓缓后仰,试探着靠在沙上,找了个其实并不那么放松、甚至有些累的姿势倚靠下来。
这是何弈第一次试着从坐姿端正的规矩里短暂逃离出来。
他靠了一会儿,觉得不舒服,又很快坐直了,心里却仿佛刚刚经历完一场盛大而愉悦的出逃,连眼底都带上了点儿不自知的笑意。
几分钟后迟扬把一盘蛋炒饭放在了他面前——他说的不是假话,冰箱里除了半碗剩饭几个蛋就是酒和饮料,都不够他顺带给自己弄一碗的。他脱了那件滚了一地灰的卫衣,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短袖,露出的小臂和手肘如何弈所想,果然横着大大小小不少经年的旧疤。
何弈看着那盘卖相居然不错的蛋炒饭,不知作何感想。
“吃吧,”迟扬说,“味道还可以,尝尝?”边上还放着喝了几口的冰可乐——这实在是他没有见过的场面,在家这个点他只能喝热牛奶,在外面地摊上倒是有这些,却没有这样温暖的灯光和熨帖的暖气。
何弈垂着眼睫,没有看他,答非所问道:“我可以在你家过夜吗?”“不然呢,这个点了你还打算走啊……”“不是这个意思,”何弈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以后我晚上不知道该去哪儿的时候,可以来你家过夜吗?”他家没有别人,更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迟扬也不介意多双筷子——但他一对上何弈认真的视线,似乎是被里头含蓄的期待戳了一下,没等自己察觉,到嘴边的话已经拐了个弯:“你确定?”他自顾自接下去,一边打量着何弈的神情,觉得很有意思:“住我这儿……班长,你不是见过我打架了吗,一言不合就掀桌子动手,可浑蛋了……还有,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同日恋。”“你就不怕晚上我开你房门进去,干点儿什么?”何弈的眉毛几不可察地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