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认得北地的茶,沈林颇有些意外:“是兄长去鹤川时带回的,北地荒凉,茶苗却不错。”
提及鹤川,洛久瑶眸光微动:“鹤川,传闻鹤川银霜覆地雪落遍野,真想去看看啊。”
沈林的目光轻飘飘掠过她颈侧薄痂:“北地苦寒,公主万金之躯,怎好踏足荒烟蔓草之地。”
幼年时,他随父亲去过北地。
他曾亲眼见过北地的凄凉荒芜荆榛遍野,许许多多的罪犯被发配到连柏之北,其中不乏老弱妇孺。
他们大多是遭到株连的家眷。
绝处逢生的人成了扎根在荒漠地上的刺沙蓬,更多的却像是被连根拔起的花植草木,凋零在了荒凉的边地。
洛久瑶的掌心已经被茶水焐出暖意,指节也不再颤抖。
她浅饮一口茶,轻声笑了:“可这燕京城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能离开燕京,大人想到哪儿去呢?”
沈林如实应答:“殿下说笑了,北地尚有一日需要沈家来守,臣就一日不可能离开燕京。”
“总要有想去的地方嘛,想一想也好呀。”
洛久瑶皱眉低叹,转了话题,“今日大人见到我似乎没有意外,是早就在这里等我吗?”
沈林正添着茶的手顿了顿:“臣只知道,殿下今日前来,而今坐在这里,是有话想对臣说。”
洛久瑶将手揣进袖子里,盯着他瞧:“我此番费了些不小的力才借着东宫采买的车辇跑出来,的确是有要紧的话想……”
雅间外忽而传来脚步声。
“程公子留步。”
守在门前的沈无虞截下来者。
脚步声顿住,一声大大咧咧的唤响起:“沈林?”
洛久瑶警觉侧首,瞥向关合的门扉。
眼下被拦在门外的,正是沈无虞方才说的那位程公子——如今的禁卫统领,程惊鸿。
程家与沈家是自父辈的交情,程惊鸿为人直爽,幼时与沈林一同习武。后来沈林因身体故弃武从文,二人依旧亲近,程惊鸿更对沈林多了几分照拂。
洛久瑶信得过沈林身边的人,但她今日出宫是唐寄月相助,若有万一,闲言碎语传到宫中人耳朵里,免不得多有牵连。
洛久瑶收回目光,再望向沈林时,神色换上了十分明显的惊慌。
沈林也正望着她,目光平静。
“沈林?”
程惊鸿没什么耐心,许久没等到应答,径直推门。
沈无忧和沈无虞不是他的对手,自是拦不下人。
洛久瑶不得已压着嗓子轻咳一声,撑起身体。
房门打开。
与此同时,长屏上投出两道相叠的影子来。
洛久瑶已然倾身过去,长屏上光影交错,影子融作一处。
衣袖剐蹭带翻桌上的茶盏,杯盏撞上茶壶,发出叮咚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