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子墨心里还是有些害怕,温和的殿下说变就变了,自己起初怎么就会认为那是个容易亲近的和善的大哥哥呢?
他摇了摇头,拼命眨着眼,但还是遮掩不住他长长睫毛上细微的湿润。
“子墨愚钝,请殿下明示。”
软软的童音很轻,但含着浓浓的委屈。
“你若以为我是在对你立威那就错了,这不是单纯的立威……”掌中粉嫩的脸颊上突然滑落了成串的泪珠,一滴滴的晶莹剔透,赵臻安突然叹了口气,真是个敏感的小东西,“……有些事情是不该做的,我只是想让你记住,真正要做事的话,就因该让别人连误会的机会都不要有。”
欧阳子墨单纯美丽的眼中含泪,委委屈屈,仍旧不敢做声,只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年岁还小,自然还不能分辨赵臻安话中的真意,只觉得此刻听到年轻的皇子用着难以描绘的温柔口吻说话,这种感觉实在奇妙,让人不忍抗拒,便不由自主的点头应承。
赵臻安默默看了他半晌,见他懵懂委屈又偏偏秀骨铮铮的样子真是可爱之极,便展颜一笑。
那笑真是说不出的随和,欧阳子墨看着愣了过去,好像皇子突然便成了一个亲切的大哥哥一样,最关键的是,殿下他,笑起来好漂亮啊!
这话是真的,赵臻安的母妃本来就是艳冠后宫的,据说这位邻国公主当年进宫时,明明是春天,明明是当着后宫三千佳丽的面,可是美人对着天颜及其柔美的展颜,那些花与人全都变成了最为庸俗的陪衬!
一笑倾城!
那微微翘起的美丽唇角,胜过春风拂柳、百花初绽!
赵臻安虽然生的英挺,但是脸型和嘴唇与母亲极为相似,微笑起来,润红的嘴角优雅上扬,没有了冷漠强势的气息,显得格外的俊秀漂亮。
这个严肃而淡漠的人一但笑起来,简直是漂亮的惊心动魄!
把欧阳子墨看的战战兢兢,他从来没有见过赵臻安笑得如此开怀过,从来他的笑意都是不达到眼底的,没人知道他心中真正所想,可今天这次分明是开心了,眉眼弯弯,笑意闪烁,咦咦咦,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了,竟然使得龙心大悦?
“子墨心里定时恼恨我了。”见他素来聪慧的眼睛难得愣愣的看着自己,赵臻安又是微微一笑。
欧阳子墨只觉眼前那片颜色明丽之极,让人不敢逼视,随即低下头去。
殿下,求求您了,别笑了,寒,真是笑得我莫明其妙啊!我有什么话说的不对么,或是我被烫伤您特别高兴?
“子墨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有?”赵臻安仔细的将冰块缓慢的涂在纤小的手臂之上,“你可知道,你既已经入府做侍读,将来便就臻王府的脸面。出去说话做事,件件不得马虎,若是因为自己的无心,给别人造成误解,那可不单单是我罚你抄书那么简单了。侍读侍读,你的年岁实在是太小了……”话说到此,他忽然又以一种分外失落的语气说道,“你父亲怎就会舍得让你只身前来,现在身为宫中人,有些东西,你总是要懂的。”
修长的手指头带着几分怜惜的抚过欧阳子墨手臂上的红痕,“你……实在还是太小了一些啊。”
莫非殿下是在悉心教导自己么,惩罚自己就是为了让他明白宫中的不同与险恶么?
欧阳子墨苦恼地皱了皱漂亮的眉毛,不懂啊,好像有点蒙蒙胧胧的意思,可是又辩不真切。但是,眼前的那个人却是一口一个嫌自己年岁小,这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哼,记下了!欧阳子墨鼓起脸颊,忿忿地看了他一眼,总有一天,自己定要叫眼前的这个人刮目相看,看他还嫌自己的年岁不!
欧阳子墨既然下定了决心,自然对读书格外上心。
从那天起,宫里的人都会非常奇特的发现欧阳侍读变得用功起来,每日看书习字都会弄到很晚。
三个月后,原本圆润的小脸蛋不见了,身子骨略微拔长了些,可是下巴却尖了许多,几乎可以戳人了,不过这样一来,眼睛倒显得更加大而明亮,水汪汪的惹人怜爱。
盛夏已至,京城处处绿阴如幄,蝉鸣不绝。
香莲碧水,正是夏日长时。
简朴大气的大本堂中,所有的皇子们即使是汗流满面也无人敢稍有懈怠,都在认真的学习着。敞开的轩窗外头,荷花的香气随着清风被淡淡的送了进来。
这些人中欧阳子墨是最为年幼的,可是他乖顺静气地坐在赵臻安的身体,听着博学的大儒授受学业。
皇帝好文重道,对授课的大儒格外宽厚。皇子们汗流浃背,而座席上的夫子却打着扇子,喝着冰镇的茶水,颇为惬意。
欧阳子墨的汗沿着雪白的脸颊一滴滴地掉在了书卷上,他尚年幼,也不如皇子们习武练剑的身体好,以前在家里都是小心的伺候娇惯着的,哪里受过这份罪。
赵臻安似乎很专心的看着书卷,没有看到自己小小的侍读脸色正在渐渐转成苍白。
欧阳子墨只觉眼前渐渐开始模糊起来,夫子的声音越隔越远,似乎听不真切。他的身子一点点的矮了下去,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光了一样,就想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正在撑不住了头昏脑胀的时候,忽然脸颊上一凉,一股淡淡的松花香味涌入鼻端,让他精神一震。
睁开眼睛,一只雪白美丽的手正拿着一块沾湿的丝巾轻轻替他擦拭额头,欧阳子墨望着眼前陌生却清雅的容颜,怔怔的眨了两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