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姮吧啦吧啦一通道。
话虽不好听,却也是事实。
卫岚听了一时倒是无话了。
卫绾见了,倒是笑了笑,冲卫臻道:“七妹妹,别听小九大放厥词,京城里尚且有些头脸的千金各个都是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轻易不会刁难人的,小九故意吓唬你的,那日去了,你跟着咱们便是,这两年我在京城交了一些手帕之交,回头将那些小姐们都介绍给你认识。”
卫绾一脸暖心道。
卫姮听了却小声嘀咕了一声:“你那些朋友各个眼高手低,连我都瞧不上,哪里瞧得上她啊?”
卫绾一瞪,卫姮这才彻底闭上了小嘴。
她们几日一人说上一阵,卫臻默默听着,面上瞧不出任何异色,然而,袖笼里的手指却微微握紧了几分。
她想起了前世。
前世,她受人唾弃的开始,正是从郡主府开始的。
端阳郡主身份高贵,可是已故裕亲王的遗孤,当今圣上唯一胞弟的孤女,是圣上唯一的亲侄女,她自幼在宫里长大,深受太后、圣上宠爱,其地位甚至比宫里大部分不受宠的公主皇子们的地位还要高上许多,十岁生辰那年被圣上赐封“端阳”二字,特意恩准她与诸位皇子公主一样,待及笄后,可开府设衙,端阳郡主是整个京城最耀眼最尊敬的存在。
而郡主府的设宴,说是赏花宴,其实不过是满京贵女们附庸风雅的场所罢了,不单单只是赏花,更重在赞花、颂花,也重在突出表现自己,卫绾京城双姝的称谓就是在那一年一度的盛宴中而一步一步慢慢博来的。
前世的卫臻一共参与过两回。
第一回,那个时候还小,好像正好就是十一岁那年,她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身子一崴,直接栽倒在地,将郡主府最名贵,也是端阳郡主最喜爱的一盆十八学士给彻底毁坏了,那盆十八学士乃是大理上贡的贡品,整个宫里不过两盆,其中一盆是端阳郡主费了十八般心血才向圣上讨要回来的,结果卫臻整个人一把扑在了那盆花上,令其半数折毁,端阳郡主见了一时血气上涌,险些晕倒在地。
那一盆花可是御赐之物,比卫臻整个人还要珍贵,卫臻险些丧命。
第二回,也是卫臻人生中最为屈辱的一回,因她为端阳郡主所不喜,故而那一整日她都在被人刁难,所有人明里暗里全部都在针对她,唾弃她,每个人吟诗作对时,表面上在作诗,实则诗句里头的每一个字都在暗讽她,偏生她不识字,听不懂那些诗句里的意思,一整日都在摇尾乞怜,压根不知所有人其实都在指着她的脸在骂人,甚至还附和着众人的嘲笑跟着大家一起笑。
那日,还是太子元翎恰好经过,看不下去了,出言帮了她一把。
至此,卫臻彻底沉沦。
命运的轮回,终究还是逃不掉的,又回到了似曾相识的场景中。
那日,卫岚几人坐了会儿,正要离开时,结果老夫人醒了,得知几个小丫头们都在,顿时将所有人都唤了进去,祖孙几人两年未见,一时抱作一团,好不热闹。
几个孙女团团围在老夫人身边,互诉思念,整个世安院一时热闹非凡。
因白日没有好生团聚,到了晚膳时分,大老爷领着卫家几房所有人全部都来了,一屋子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全部到世安院团聚,一时整个世安院欢又是笑声又是哭声,哭笑声闹个不停。
卫家枝叶繁茂,子嗣众多,但凡设宴,起码要开上两桌,大人们一桌,小孩子们一桌,如今,大人们还是那些大人们,小孩们的这一桌却渐渐挤不下了,一个个都长大了,只得将小桌子换成大桌。
大约是老母归来,唯有老母归来,一家人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团圆,大老爷心里高兴,又大约是这几年官场艰难,大老爷卫霆渊在官场上时时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眼下到了今日才难得舒缓一日,大老爷难得高兴,直接跟几位兄弟们喝起了酒来,喝到兴起之时,还将卫禇、卫宴几个小辈们唤过去陪酒。
卫庆最是个玩劣不堪的,他老子怕他喝酒惹事,不许他喝,他倒好,一时玩心大起,竟然趁大老爷不注意,往他杯子里偷偷兑了水,想要将大老爷跟前那壶酒偷来自己喝,结果被大老爷一把抓了个正着,只见大老爷双眼一瞪,嘴里一喝,一脸严肃道:“尔等竟在老虎屁股上拔毛,是活腻歪了不成?”
大老爷一脸严肃,双目微微泛红,神色瞧着有些可恐吓人,瞧着那架势,已有了二三分醉意。
卫庆天不怕、地不怕,就有些惧怕这位大伯,顿时被大老爷喝斥得吓得两股打颤,好在他为人机灵,心知大老爷的软肋,只见他隔着那张圆圆的大桌子,立马张牙舞爪的向卫臻求救道:“七妹妹,快些过来救你五哥哥,大伯历来最疼你了,只有你才能救下你五哥哥,还不赶紧过来,求求大伯,就绕了我这一回吧。”
大老爷捏着卫庆的手腕,卫庆身高虽逼近大人,可到底是个绣花枕头,不低大老爷的力气,只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弓着身子疼得脸都变了形,一边挤眉弄眼的朝着妹妹求救,那模样滑稽又搞笑,一时引得屋子里众人都在看笑话,只都当看耍猴似的。
卫臻倒也不憷,当即端着一杯酒朝着大老爷走了去。
大老爷卫霆渊看到卫臻走来,手下微松,人还没到跟前,原本严肃的脸上就立马温和了几分,只抬手摸了摸嘴角的那一撇八角短须,故意笑眯眯道:“臻儿过来,可是专门来给大伯敬酒的?”
卫庆闻言嘴角微抽。
卫臻却笑得甜腻腻道:“自然是,两年未见,臻儿尤为思念大伯,两年未见,大伯越发英明神武、慈爱可亲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只双手将手中的酒杯朝着大老爷高举,忽而难得一脸真诚道:“臻儿知大伯这两年在京城委实不易,既要当官当值,又要照看妻儿,照看整个卫家,撑着整个家族门楣,祖母常说,自打祖父去后,整个卫家的担子都落在了大伯身上,正因着有大伯在外头不辞辛劳,为咱们这些小辈们遮风挡雨,才有咱们今日这般衣食无忧的美满日子过活,也多亏了大伯在京城替臻儿照看父亲、照看太太及一众姐妹,才能够让臻儿安安心心的待在老家陪在祖母跟前尽孝,祖母时常教导臻儿,要懂得知恩图报,如今臻儿年纪还小,尚且无法为大伯效力,今儿个便向大伯敬了这杯酒,权当臻儿感恩之举,在这里,臻儿祝大伯官运亨通、步步高升、也祝大伯绵延益寿、阖家欢乐。”
说完,只将手中高举的酒一饮而尽。
卫臻这些话,每一个字眼都极为郑重,她说的全是心里话,不仅仅是为这辈子的,还有为上辈子说的。
在卫臻心目中,大伯卫霆渊便是她的父亲。
众人只见卫臻小小年纪,却口齿清晰伶俐,这几句话说得正正经经,十分郑重其事,偏生又娇憨有趣、妙语连珠,且隐隐带着几分稚气在里头,关键是每一字每一句都赤城真挚,尤其,每个字眼都直接说入了大老爷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