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把骨灰给她:“你抱着吧。”
殡仪馆用车送她们回村里,出门的时候,殡仪馆里放曲子送行,竟然是一首二胡曲《梁祝》。她坐在车子上,看着汽车驶出门外,心里纳闷地想:这跟梁祝有什么关系吗?
回程的路上,雪下大了。
汽车轮子一度陷进了泥坑,几个男人下车推车,折腾了好久才推出来。这一路颠簸了有四个小时。杨鑫抱着那包小小的骨灰,听司机聊天,说:“你们知道骨灰是啥样的吗?骨灰其实不是粉末状的,人身上骨头硬,根本烧不了那么细。叫的是灰,其实就是一包骨头渣。”
杨鑫听了,将信将疑,她悄悄打开怀里的骨灰瞧,的确是骨头渣,一厘米大小的,颜色灰白,上面仿佛还有干涸的血。
去路
不知道农村为什么这么热爱吃。结婚请客吃,死了人请客吃。丧事本是哀伤的,然而实际场面,热闹的跟过年也差不多。女人们忙着办席,孩子们欢快地跑来跑去,嘻嘻哈哈追逐。杨鑫心里想,也许是因为人太怕死了,所以故意把死亡渲染的热热闹闹,来掩盖死的凄凉。
亲戚邻居坐了满院子,杨鑫不爱见人,钻在屋里,锁着门看电视。罗红英开门进来,埋怨她:“你怎么净在这里呆着。你大姨、小姨,姑姑舅舅,他们全都来了,你不出去打个招呼,人家说你没礼貌。”
杨鑫不情不愿站起来:“我跟他们又不熟,去说啥呀。”
罗红英说:“不熟也要去。亲戚都来了,你关在屋里成什么话。”
院子里都是人,都在聊天,杨鑫出去叫舅舅、叫大姨,被挨个挨个的问学习,问考试。席上还有个男孩子,看着很高,十八九岁的样子,跟大姨坐在一起,模样很陌生。杨鑫心里纳闷,这人是谁啊,她不记得大姨有这么大的儿子啊?亲戚们都在外打工或求学,她好些表兄弟表姐妹们都认不得了。正感觉怪怪的,罗红英却给她介绍了:“这你大姨再婚,男方那边的孩子,以后见面你也要叫表哥了。别不懂礼貌!”
杨鑫心说:“认都不认识,见都没见过,谁那么上赶着就叫表哥啊。”
罗红英看她神色,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你们应该认识的呀?都一个学校里念过书的,小学同学。他叫陈进南。”
杨鑫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恍恍惚惚地想起了。
陈进南?就是那个偷饭盒、偷乒乓球拍的陈进南?完全不像啊。她记得陈进南高高的,黑黑的,板寸头,跟个刚还俗的和尚似的。大姨旁边这男孩子不黑,脸长得还挺端正,有点帅气,剪了普通男孩子一样的短头发,身上穿着夹克。他一直没怎么说话,看起来挺安静的。
她想起上次分别,陈进南去浙江见世面了呢。
杨鑫一副反应迟钝的样子,罗红英指着她冲大姨笑:“她近视眼!刚才八成是没认出来。”
大姨笑着说:“可能不认识。鑫鑫学习好,我们家这个在学校成绩不好,留了好几年级,就算一个学校也肯定玩不到一起。”
罗红英说:“哪,肯定是长大了不好意思了,以前肯定认识的。我都记得她说过,说学校有个大个子的,不就是说的陈进南嘛!进南以前上小学时多高啊,全校数他最高,比老师还高。”
“进南现在出息呀。”
罗红英夸:“比小的时候长进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