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晴朗的上午,在一大早割了两筐草回来喂完牛后,倩倩把买来的紫檀粉加点白酒和水泡着。
第二日请奶奶看了色,过滤好染液。因为染液不多,且型糊的原因只能改用刷子刷染。
把布两边撑开,用借来的大毛刷子刷一遍后晾干再刷,一直要刷十几遍,颜色到干了还是很浓艳时方可。一直到第二日的下午申牌时分才弄好。
在布干了后刮去染糊洗去浮色,过下浆抻平晾干。她还另外裁了两条布带一起染了当腰带。
几天后便趁着还有些空开始裁。先用里面放着烧红卵石的长柄铁熨斗把布料熨平。
按此时大裙的做法,将布按一定的宽幅和长度裁出六片,各三片缝起来成一大片,四周缝好边。
在每一大片里量出左右两片平滑的,中间的则折成八个大褶。褶子的大小根据布幅和腰围灵活变换,布幅大腰围小的褶子就密,其他相反。
打褶的过程极为麻烦。她从强生奶奶那里借了条专用于打褶的木板,放在平滑的马面边缘,拿起面料沿着板边提起一个褶子,用手把褶子抚平,用另外一块木块压着褶子免得变形,再折下一个。
褶子折好了后用粗线在腰头那面先缝一遍固定。
张氏和强生奶奶在旁边全程指导。
等两个马面都做好后,再把折好的褶子部分洒点水,用极烫的熨斗一条一条地细细烫平,这样褶子们就很是服帖了。
把两大片布的两个光滑马面对叠好,把上面的头部缝合好,这是前面的开口马面,这时的马面为方便走路是没有完全缝死的。
然后再裁好腰头,把腰带缝好后缝进腰头里,再上进裙子里。上腰头也是件麻烦事,非常花时间,倩倩第一次学着上这种腰头,直花了一天时间才弄好。
上好腰头后整条裙子就算完成大半了,剩下的则是锦上添花的细缝线和锁边。
一条裙子整整花了三天才做好,不过效果不错。
倩倩系上后转了个圈,对自己染的花样和颜色极为满意。张氏和强生奶奶也赞不绝口,强生奶奶还要借她的花板去给孙女蜜凤印花布做裙子穿。
二月十五春风后天气日渐暖和,已到了穿着棉袄劳作常会热得出汗,已到了脱棉衣换穿夹衣的时候了。
这几天天气一直很好,各家都忙着把棉衣、棉裤、棉被拆出棉芯来曝晒,也趁着不太忙洗澡洗头,用百部水灭虱灭虫。
换下来的衣裳特别是穿在外面的棉衣,怎么也有一两个月没有换洗了,整天向火爬楼挑担,黑蓝或是黑色的除了变硬变油了外倒是看不太出来脏色,浅色或是艳色的若长时间不洗则乌漆嘛黑的根本看不出本来颜色。
各种衣服里面或多或少地藏了跳蚤。这时候一般的操作是把换下来的衣裳一股脑地丢在大锅里,放上皂夹和水煮开,还要用木棒在里面翻动,通常会煮出一锅黑乎乎的水来。然后才挑到溪边拿棒槌捶捶打打洗好。
倩倩已用茶枯水洗好了头,擦得半干后又泡进百部水里洗了遍,拧干用汗巾子包着。
又帮着张氏把头洗好,用篦子篦了虱子蛋,才用百部水洗,然后依法用布巾包上。
何氏在搅锅里的衣服,然后撤了火,盖上盖子焖一下,尽量把里面的跳蚤、虱子,甚至臭虫、书蠹闷死,才舀水洗头篦虱擦百部水。
忙好后,两人才把锅里的衣裳取出来放在大木盆里,揉了后拧干水。何氏挑担,倩倩提着篮子,拿着大棒槌儿跟在后面。
出了南门,那片柳树已长了新芽,几个小子女孩在树下叽叽喳喳地摘细嫩芽叶子作菜吃。
专用于浣衣的青石板上堆满了各色衣裳,那些奶奶、伯娘、嫂子们各占一角,或散着头发,或用汗巾子包着头,举着洗衣棒咣咣地捶得兴起,言笑晏晏,边捶边大声聊天。
几只小狗围在主人旁边撒着欢。一时这片小角落人声喧哗,加上树梢上跳跃腾挪的留鸟和鸣,更是热闹了。
尽管离过完年有一个多月,各家好歹也有点剩下的腊鱼腊肉,再加上家务并不多,所以洗衣的这些人气色也算好,比五六月青黄不接时要好很多。
何氏在尾部那里刚空出来的青石板上把衣裳倒了,洗了桶。挽起裤腿跳到水里,拿起一件中衣先在水里把黑水挤了,在石板上揉几下,才抡起棒子捶几下,然后洗几下放在一边。
倩倩在另一边跳下,跟着一起捶起衣裳来。
洗不到一半,山寿伯娘挑着担子来了,在她们堆衣的石板上占了个角,开始忙起来。知道倩倩去过梧州,就开玩笑地问她:“倩倩,这回去梧州怎么样,倒是没有晒黑呢?”
“不怎么样,不是走路就是坐船,那时又没有出太阳,自然晒不黑喽。”倩倩回答。
“就没有看过哪些好看的绫罗绸缎?以前听人讲梧州繁华得很,那里的人穿绸着缎,戴金银头面,连米粮都比我们这里好吃。”山寿伯娘笑道,“怎么在你就是不是走路就是坐船呢,有没有看到珠子?”
“确实是不是走路就是坐船呀,不过那贺江两岸的风景倒是蛮不错的。我每只在那里待了一天,也没什么好地方看呀。”倩倩小心解释。
“以前你伯爷也跟着去了一下贺县,回来也是说除了走路还是走路。石家倒是蛮多人年年走那条路去贩盐、卖豆子,听说一路上有些村子倒是蛮好的。”
“嗯,像桐口、回岗、上甘棠、叉山、秀水这些,都是老村子,里面的房子比我每村好多了。从富川县城是可以改坐船到贺县的咧。”
“那你没有带个小女婿回来?”另外一个洗衣裳的嫂子笑着问。
“连珠子都没看到怎么带女婿喔。”山寿伯娘给她解围。
“倩倩还是个小女仔,不讲这些话。”何氏也说。
几个人的话题便转向古道旁边的凉亭上去了。倩倩实在是佩服她们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