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令人惊艳,但是,怜悯会令人震憾。
哪怕听到这番话的是一个男人。
林主簿能感觉到白木香对同为女子产生的同情之心,以及她力所能及会做的帮助。林主簿想的是,下次再来月湾,我把我闺女带上。
虽然林主簿认为男尊女卑天经地义,但他是亲闺女,而裴太太是个非常有才能的女子,林主簿不介意闺女以后厉害一点,起码嫁人在婆家不吃亏。虽然他不认为自己闺女会遇到混账男人,但是,闺女能干些也不是坏事。
白木香这里用工都是女子,而且,白木香本人对女性偏爱同情,那么,乌伊县派来学技术的也要选择女子才行。午饭后,两个人继续谈派多少人的事情,白木香给出一些建议,而且,白木香非常大方,“她们过来,开始头一个月都是先学着上手,我这里是按干活多少计价,乌伊过来的人是一样的,住宿我也准备好,你只管放心。”
林主簿连忙说,“都听您的。”人家免费教技术还工钱,这样的好事,也就在裴太太这里见过。寻常去给铺子做学徒帮工,头年都是给师傅做免费下人使唤,哪个会教你真本事,更不用说工钱了。
“不过,”白木香话音一转,“这些织机怎么造,你们买回去自己琢磨我就不管了,开始你们必是从我这里买的。我这里有几个木匠师傅,一直在给我做织机。织机什么价钱,他们说多少是多少,你们不要还价。他们不容易,怎么也要让他们赚些。”
林主簿一直在月湾县住了五天,跟他一道过来的粮商棉商在头一天就把货物出手了,这几天主要是在月湾县走一走。最后,林主簿跟白木香商量,想带着棉商粮商再看一回织布作坊,白木香也没拒绝。
白木香对于技术输出的事驾轻就熟,参观结束后把契约递给林主簿,让林主簿拿回去细看,里面林林总总一两百页,连关于布料名字的约束都有,木香布的名字是不能随便用的,这个名字,只有白家人织出来的最顶级的棉布才能叫木香布。
便是朝廷里木香布的贡品,一年也不过五十匹,再多是没有的,织不出来。
林主簿表示,一定会拿回去细看。
跟着林主簿过来的棉商粮商,其实就是当地勉强算是大户且有威望的两个人,细打听了这里还要不要继续收棉花的事,他们帮着去收棉花,非独是为了收棉花赚些银钱,也是为了与县尊太太搞好关系。他们已经决定,回家就让家里最伶俐的闺女加入县里过来学手艺的技术团队,可真是了不得啊,这样的技艺学回去,一辈子饭碗就有了。
而且,县尊太太教的还不是最顶尖技术,最顶尖技术人家暂时不教,这也无妨,咱先学容易的。反正那最顶尖的,就县尊太太会,旁的人都不会。
林主簿急着回去复命,这里事情差不离,便辞别了裴县尊夫妇,带着随从回自己县去了。
林主簿刚走,新伊的波斯商人哈维尔的商队来到月湾,哈维尔一身月白色绣花长袍,颇有异域风情。英俊的哈维尔带着白文的书信而来,还有送给裴县尊和裴太太的礼物,两柄精美嵌宝石的波斯弯刀,两张华美的波斯细绒地毯。
哈维尔亲自从随从手中打开礼品匣,先将两把放在雕花红匣的银色波斯弯刀郑重的双手送上。
白木香很郑重的接受了礼物,“这实在太贵重了。”
“这是我们波斯人表达敬意的方式。”然后是两块尺见方的波斯地毯。
两方地毯非常小,卷在一起,系着彩色的丝绸带子交到白木香的手上。白木香解开丝带,不禁惊呼出声,“简直巧夺天工。”上面是一幅紫色嵌金色瓶边的波斯风格的宝瓶,周围稀疏错落的是几团洁白的绣球花伴着绿叶簇拥在旁,画面不算复杂,但是不论宝瓶还是花卉都栩栩而生,一片叶子在阳光下闪烁的绿色都细致到十几种深浅不一的绿来完成立体构图。而且,这与东方习惯的刺绣不同,波斯地方应该是另一种手工编织的方式。据白木香这位行家入手一摸,就能知道这里面用的不知是羊毛,应该还有染色的丝线和棉线。
倘是在关内,这样的一幅刺绣都要百两银子,何况是一对,做成插瓶之类的摆件,价钱会更高。白木香连忙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我在新伊城见到了白东家的店铺,您织出的棉布更让我惊叹,我这次要带领商队去帝都做生意,临去帝都前,我希望能在您这里定购一批上等棉布。”
“生意我们可以细谈。”
“您知道,我们波斯人喜欢的颜色会有些不同。”
白木香把地毯交给窈窈,回头对哈维尔道,“凭你们的染色技艺,定坯布就足够了。”
“如果是单色布,我肯定定购坯布,我在新伊的店铺见到你们有双色相间的棉布,漂亮极了。我们都知道,坯布大批量的染双色并不容易,您的料子若的没看错,定是先染棉纱再织布。我们波斯人的染色技术应该可以染出这两种颜色,但我们没这样好的织布工艺。”哈维尔那双温柔的翡翠色眼睛里由衷的表露出敬佩,“我十六岁开始跟随长辈来东方经商,我见识过很多布料,东方的丝绸非常美丽,还有比宝石更加珍贵的缂丝,这是我见过的最精细的棉布。”
“您真是过奖了。只是如果哈维尔你要指定专门的颜色,需要你提供出颜色的布样,我让织工试织一段,如果你认为可以,我们再签契约,如果你不满意,那么,我们没有签契约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