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承见祁云岚笑眼弯弯,露着几颗小白牙,明明要去做坏事,笑得却那样乖巧,当真与往日里一般无二。
想到这里,便有一股热流自他心涧伸出泊泊涌出,柔和地顺着静脉流遍四肢百骸,霎时间,浑身有种说不出的松快。
他一舒坦,立即挑眉分配任务道:“你去书房?我去卧房?”
祁云岚眼睛一亮,刚想说好,突地想起沈郁对他交代来——眼下事情不止一件,自然要分轻重缓急,而藏宝图的重要性显然无法超过他风哥的安危。
想到这里,祁云岚抿了抿嘴,又慢慢地坐回去,望一眼厢房门口的方向,道:“沈叔在给风哥疗伤,我得给他护法。”
一听到风哥,祁云承嘴角的那抹笑就僵住了,令他松快的热流在此刻化作灼人的岩浆,在他的心头点着一把无名火,祁云承拉下脸来,恼怒道:“爱去不去,不去拉倒,三脚猫功夫还给人护法,真叫人笑掉大牙。”
说罢,不等祁云岚再有什么反应,他便气冲冲转身跑走了。
林宥赦是对沈郁的困杀阵法有所了解的,莫不为曾经为他讲解过一二。他知道这个阵法环环相扣,凶险万分,一步错,步步错,杀身之祸随之而来,除非掌握秘诀,否则非绝世高手不能破。
他担心祁云承出什么意外,转头对小虎道:“去跟紧二少爷,万一情况不对立刻喊人。”
小虎大约是这几人里头唯一把藏宝图当真的。
他不知道自己被一群人精包围着,这些个人精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没一个人把藏宝图当真。
可他不同,他只想跟着去瞧热闹,若是能见到藏宝图那就更好了,听罢林宥赦的吩咐,他眼睛一亮,立即欢喜地应了一声“好”,转身跑走了。
那二人走后,小院儿里再次安静下来。
暮色四合,灯火渐起,一钩弯月排云而出。
晚风里,祁云岚怔怔望了一会院门口,他知道祁云承又跟自己生气了,虽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心底不免仍然有些讪讪,过了一会,他见林宥赦与他一样,也是蹙着眉头,定定看着院门口,好似仍在担忧祁云承的安危,便出言安抚道:“赦哥你不要担心了,我爹的书房和卧房我跟二哥去了不下几十、几百次了,不会有事的。”
林宥赦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转头冲他笑了笑,点头道:“希望没事。”
俄顷,他又笑了一下,清冷月光下,那双眼睛看起来与往日一般温和,柔声道:“云岚,方才咱们说到哪儿了?小黑狗乍死,苏宜信以为真,把它丢给徒弟们炖火锅?”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四周湿湿凉凉,祁云岚感觉脖子有点冷,便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突地想起了什么,他猛地睁开眼睛,却见床榻那头的严风俞不知何时已经清醒,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望向自己。
祁云岚:“……”
祁云岚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昨儿晚上沈郁离开时嘱咐他的话——“煎好的药喂他喝了,睡前再上一遍药,你这小情郎身体结实得很,指不定明儿早上就能醒了。”
如此看来,沈郁还真是料事如神。
祁云岚心中一热,哑声喊了声“风哥”,刚要凑上前去,突地想起了什么。
昨儿晚上沈郁走后,他给严风俞上了药,又把小厮端来的药汁喂严风俞喝下。
眼见着严风俞失去意识,无法自己吞咽,他便自己喝一口,再凑过去渡给他一口,如此过了一会,他见琥珀色的药汁顺着严风俞的口角淌下来,沾湿了好几块手帕,心念一动,便又俯身过去舔舐,舔着舔着,竟觉那口苦涩无比的药汁,沾上严风俞的嘴唇后竟似裹了蜜糖一般,甜香无比,直令他流连不去,无限回味,与此同时,他的心中慢慢涌起一股难言的情意。
——想亲近他。
——还想抱着他睡觉。
他知道祁朝天不喜自己与严风俞在一起,特地叫人安排严风俞住来西院,就是不想叫自己趁机把人带去自己的卧房,从此食在一起,宿在一起。
但在那个时候,他看着严风俞那张脆如薄纸的俊脸,脚下就似灌了铅似的,如论如何迈不动脚步了。
于是他灵机一动,用方便照顾的借口打发走了小厮,自己则腆着脸皮,爬到严风俞的身边躺下,脑袋抵着他的肩头,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此时那股冲动随风散,那阵脑热降了温,祁云岚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他清了清嗓子,避重就轻道:“风哥,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刚醒。”严风俞随口答道。
实则严风俞清醒已经有一会了。
那时候天还没亮,严风俞听见窗外的第一声鸟鸣,神智重回灵台,严风俞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屋子,窗外几树海棠在晨风里窸窣摇摆,一缕暗香自窗外飘然入室,严风俞突地想起上次清醒时的记忆来,于是他一边警觉地打量周遭环境,一边抬手摸了摸自己胸膛处的伤口,却摸到一手的绷带。
伤口已经妥帖地上药裹好,摸上去虽然还有些隐痛,比起昨日却又好了不少,纵使无力握刀,却也可以自由吐纳调息了。
耳边传来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严风俞警惕地转过头去,却见祁云岚这小东西正躺在他的身侧闭着眼睛睡得香甜,双手蜷缩于胸前,青丝铺开在背面上,一丝口涎自他张开的小嘴里缓缓淌出,颤巍巍洇湿了一小片被褥。
严风俞瞧着有趣,便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直至天色渐明,祁云岚猛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