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风嘴角抽搐,慢慢走到后面去和面粉了。似乎探望死者总是不会有好天气,早上还晴空万里的,这会儿已是狂风大作了。落叶被风吹得打着卷卷儿飞远,印风在深秋的龙泉公墓里,一排一排地认着数字。四排二十七,是自己爸爸安息的地方。印风裹着大衣,一屁股坐在了墓碑前。这位清廉了一生的政府官员,走的时候只有五十岁,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却有六七十了。印风摸了摸照片,随即笑嘻嘻道,&ldo;爸,我回来了。&rdo;他顶着大风给自己老爸上了香,随后便坐在墓碑旁的阶梯上,点了根烟道,&ldo;老头子,我现在可成年了,再抽烟您就别骂我了吧?你看,我现在这糟糕样子,还不大好意思让你看到呢。你的信我收到啦,真是的,一大把年纪的人,写得真煽情,害我在牢里哭了好几个晚上。&rdo;印风擦了擦脸上滑下的水滴,不好,沙子进眼睛了,咋这么多水在往外飙呢?印风直接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继续笑道,&ldo;不过你放心啦,儿子学乖了,日子也会安安分分的过。&rdo;又嘀嘀咕咕了一大串,印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鼻涕倒是拖得老长,印风颇不具形象地捏住鼻子用力醒,随后一甩手,大把的清水鼻涕扔地上。印风站起身拍了拍风衣道,&ldo;爸,我先回去啦,我现在在周清那打工,哦,就是二胖子,你也认识的。以前不懂事,在外面混得受伤的时候,他送我回家过几次。你还让我别把人家往下水拖呢!我得回去干活,好多烧点纸钱给你。你在下面别怕浪费,缺钱了就托梦给我。&rdo;印风吸着鼻涕,&ldo;爸,您放心,以前没能孝敬你的,我现在都尽量补上,只要您还让我还。&rdo;龙泉公墓里,阴森森的,印风却扬着一张漂亮的脸,笑得跟二月春风似的。龙泉公墓大门口,印风对着一帮黑衣黑裤黑鞋黑眼镜的黑人嘴角抽搐,道,&ldo;呦呵,挺气派么,这么多年还是这身造型,你们不腻啊?&rdo;领头的青年人俊朗清瘦,板寸头。他对着印风一低头,深沉道,&ldo;龙哥!&rdo;印风立即摆摆手,&ldo;别这样,我是印风,什么龙哥啊,你们当拍电视呢?&rdo;阿俊沉默了会,听白虎早上的报道,也知道黑蛟龙变了。他们都有些摸不透他,包括当年最了解他的任非云。十年前的黑蛟龙,还不叫黑蛟龙,大家不记得他的本名,他就只是一个赌场里面看场子的小弟。十年前的印风,个头还只有一七零,见着当时的太子任非云,眼睛里直冒星星。十年前的阿俊,跟印风勾肩搭背地在天上人间门口看着那辆黑色的桑塔纳,当时印风拍着阿俊的肩膀兴高采烈道,&ldo;那就是太子哥?我操!太t帅了!老子要追他!&rdo;十年前,都是从前……阿俊没想到,印风是真的拿了命去追任非云的。甩了甩脑袋,抛开那些早已模糊的记忆,阿俊肃容道,&ldo;龙哥!任总让我们带你走一趟!&rdo;印风眨眨眼睛,道,&ldo;你们这算不算绑架啊?作为一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别逼我打110啊!&rdo;阿俊挥挥手,立即有&ldo;黑&rdo;人上前,道一声,&ldo;龙哥!得罪了!&rdo;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所有人都明白,就算是瘸了一条腿的黑蛟龙,也未必是他们碰得的,于是这个&ldo;请&rdo;,做得是毕恭毕敬,标准至极。印风嘴角抽搐,&ldo;你们在平安保险做过啊?看看这弯腰的角度,啧啧……&rdo;阿俊道,&ldo;龙哥!任总说了,只要您过去,当年的一切都好解释。他让我转达三字:对不起!&rdo;印风张张嘴巴,叹道,&ldo;时间果然是牛逼的东西,当年不可一世的云哥,现在也成了会说&lso;对不起&rso;的任总了……&rdo;明白逃不掉了,印风敲敲腿,慢吞吞地上了汽车。心想今晚睡觉得加个护膝,明天估计要下雨,腿疼得紧呢……阿俊看着他不平稳的背影,深深皱眉,心口开始泛酸。当年那场仗,吉兴帮算是惨败,太子也因此消沉了好一阵子,后来老爷子站出来,出主意让家族生意洗白。任非云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乔叶,乔家温婉可人的大小姐。而吉兴之前在香港做的那一票,实在是闹得太大。任非云对外只是宣布,香港警察不好沟通,内地这边的关系在香港也用不到,所以只能放任印风蹲了进去。那一日,任非云宣布,黑蛟龙印风,是帮里的英雄,以后见他如见自己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