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里看,只见最深处是一座漆黑方形案桌,桌子简单,上头仅摆放着一方惊堂木和刑签,看着平平无奇,然而,判桌后却悬挂着一副巨大的包公画像,画像上的老者黑脸厉目,远远看着,如同修罗罗刹,令人一眼心生惧意,包公画像上,挂着一匾,写有“清正廉明”四字。
这衙门大堂里的每一处皆是森严肃穆。
让安阳莫名徒生一股寒意来。
只觉得此处不像是人间的衙门,倒像是阎王殿似的。
安阳是深宫中娇养长大的玉面人儿,何曾来过如此凶恶森严的地方,当即,安阳的心脏便不受控制般的砰砰砰直乱跳了起来,心里莫名钻出来一股惧意。
何况,她喜欢看话本子,话本子里曾描写过县衙里头是如何断案,如何屈打成招,如何污蔑犯人,如何杖打犯人的情景。
眼下,顾青山……顾青山将她虏来此等瘆人之处作甚?
他难不成还想……还想威胁、恐吓她不成?
安阳捂着心口,咬牙想着。
这时,在她心乱如麻之时,却见那顾青山竟一路将她端放上了高台,摆放在了判桌之后。
沉重的椅子一落地,安阳下意识地扶着椅子把手挣扎着起身,然而方一抬眼,顿时惊诧,这顾青山好大的胆子,他竟……他竟将她放到了府尹的位置上了,坐在府尹大人的座位上,放眼望去,竟可将整座衙门大堂内的景致尽收眼底。
昏暗的大堂,锋利的刀具,安静的刑具,还有那座仿佛有着千斤重的虎头铡,一一不差眼的落入了安阳的眼。
大堂中央是一块开阔之地,上头明明空无一物,不过,许是常年杖打犯人的缘故,只见那地面昏暗不清,远远看着,像是一滩擦不干净的血迹似的,整个大堂内静悄悄的,可落入安阳的眼里,瞬间令她攥紧了手指,咬紧了牙关。
这时,顾青山不知打哪儿点燃了一根蜡烛,转身凑了过来。
此刻的安阳看着这阴森的大堂,下意识地打起了寒颤,见身旁一束光无端亮起,猛地一偏头,便见顾青山端着一根蜡烛朝她凑了过来,烛光在他下巴的位置,却映衬得他的脸若隐若现,暗的暗,亮的地方亮白一片,猛地一看,像是个骤然飘过来的鬼,一时吓得安阳轻呼一声,只见她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微微一弹。
是当真整个身子往上一惊,又往下一落的那种……弹。
“你……你你你你你如此神出鬼没作甚?”
“你……你带本郡主来此等阴森之所作甚?”
安阳一时捂着心口,结结巴巴的问着,小脸莫名有些……惶恐不安。
是一种面上端得一派镇定,实则……不曾经历过任何风雨的……温室里的花朵的……轻颤。
这是安阳活了十八年,头一回坐在了……衙门大堂的判桌上。
昏暗的大堂里内,仿佛飘荡着无处看不见的游魂。
安阳的腿肚子不由有些发软了起来。
她有些想要挣扎起来,逃离这座罗刹之所,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来,一时瘫软在椅子上,顷刻间动弹不得。
这时,顾青山将蜡烛架在头顶的烛台上,忽而拿起桌上的惊堂木递给了安阳。
安阳气呼呼地瞪着他,不明所以。
顾青山挑着眉,微微勾唇冲着安阳道:“郡主难道……不想亲自审问微臣么?”
说罢,忽而一扫方才的寡言清冷,微微勾唇道:“不会的,微臣可以教郡主。”
话一落,只见顾青山忽地举起惊堂木朝着案桌上用力的一敲。
那黑不溜秋的木头看似平平无奇,然而被顾青山往桌上一敲时,却震得整个桌面都跟着震了震,巨大的声响,吓得毫无防备的安阳压着胸口惊呼了一声。
顾青山若无其事的看向空荡荡的大堂,眯着眼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顾青山冷着脸,冷冰冰的问着,问出这句话时,他骤然威厉森严,宛若身后包公附体,端得一副地狱归来的罗刹模样,吓得安阳将殷红饱满的唇红微微一咬,险些被他这剽悍森恐模样给吓得泪花来。
然而再一转过身来时,却见那顾青山就跟京剧变脸似的,竟嗖地一下,很快转变了另外一张面目,只微微浅笑着,端得一副儒雅温柔,冲着安阳温声道:“郡主,可这般审理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