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娘前脚离开任店没多久,后脚就捞了自个徒弟出来的消息不过半个时辰整个任店已是传了个遍。虽说正值午休时分,可任店后厨却是人满为患,可顶着众人“关爱”目光的柳程却只顾着跟前半个牛腿,只瞧着他拿起手中长刀,轻松几下原本还是硕大的牛腿已然变成一个又一个小块,虽未曾被处置依旧血淋淋,在柳程重新几番休整之下竟也多了几分,别致,美感。
方才从外入内的朱山只一眼便是闪现这般念头,瞧着已然是将肉块规整开始处置的柳程,原本笃定的面上瞬间也是有些犹豫。
眼尖的孙二娘早是瞧见朱山,可只专注于手边牛骨的柳程明显未曾分心,小心翼翼将手边的已然是清洗干净的牛腿骨放入锅中炖煮,牛肉香气很快熏染整个后厨,口中默念着数,不多时柳程也是飞快将锅盖打开,将手边早是备好的高粱酒挥洒没入,牛肉的清香带着淡淡酒气,混杂出的香味轻易便是让人迷醉,拿着筷着用力拨弄一番,确定酒与早是放置其中的一众香料和牛腿混在一处柳程方才将锅盖重新合上,“牛腿肉厚,炖煮两个时辰最是入味,晚饭之时正出锅,口味最佳。”
“你这是早想好,要为师与你今日归家休息。”
孙二娘话虽是对着柳程说,目光却是落到早是默默行至柳程身侧的朱山身上,“你许久未归家,为师不是不近人情,不过瞧朱总管这架势,想是大掌柜另有安排。”
柳程低头鞠了一躬,随即也是未发一言大步往外而去,朱山有些急了,忙不迭往外跑几乎被后厨一众杂物绊倒的架势颇是滑稽,任店外部小厮主管的派头全然无存,众人瞧在眼里,如何看不出这孙二娘是故意。
这数日那朱山的家眷于任店处现身好几次,莫不是果真这传闻中背地里有一腿的“狗男女”,如今是真的反目成仇?
“任店后厨不养闲人,你等果真要老娘清理门户不成?”
“二娘何必与小子们置气。”
“后厨这等污糟地儿,流云姑娘神仙一般的人儿如何能踏入?”
作势挡在一众眼馋的小子跟前,瞧着低眉浅笑却是一动不动的流云,孙二娘心头的火气更大,“姑娘若有吩咐遣丫鬟们来说一声,若是让”
“今日晨起不适,方才下楼走走便被这香味吸引,”目光漫不经心扫过一众人,瞧着皆是害羞低下头的小子,流云的笑意更大,“腹中饥饿失了分寸,望娘子置些吃食送到屋子里,小女,感激不尽。”
“数日未归,若只周身疲惫空手而归,家人瞧着,也只会担心。”
屋内,将食盒小心规制好递到沉默不语的柳程跟前,流云的面上也是有了笑,“任店处容我这许多年,李大掌柜,自然知晓轻重。”
“··阿弟受阿姐恩惠却从未有还报,受之有愧。”
“你做的油炸糕和阿娘当日的手艺一样,你离了这数日,旁人总做不出这滋味。去吧,阿姐明早就要吃到。”
作势起身将跟前的餐盒递到柳程手中,颇有几分怪异的站姿伴着手腕处隐隐露出的伤痕让柳程的神色也变了变,“··阿姐,官家这数日”
“天子身侧,从不缺美人,阿姐既是能让官家念念不忘,自是有自己的妙处,程哥儿,你小孩子家家,莫要多言。”
“··是。”
默默低头行了礼,柳程已然轻车熟路从后首处而去。
身为任店处当之无愧的“第一女妓”,流云的院落居于气派的任店后首自占一处,柳程已非是头一次来早是轻车熟路,出了门子很快便是隐入暗巷,虽是提着食盒步子慢些,不多时却也轻易就瞧见自家门头。
烈日当空,本该开敞的大门却是紧闭,柳程心中一沉,正待大步上前原本紧闭的大门却是“吱呀!”一声开了,满面都是疲惫的李四毛手中还端着烧焦的药锅子,走路都不稳当几乎是与柳程撞个满怀,一手提留着食盒一边将李四毛扶起,柳程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四毛,是我阿爹”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秋儿,你这是”
“方才与阿娘一道给阿爹擦洗,秋儿听到哥哥的声便出来了。”
满身都是狼狈的少女浑不在意抹了把脸,被水沾湿的外衫隐隐露出身段,柳程面色一沉,下一刻已是放下手中餐盒将还未脱下的后厨罩衫给妹子穿上,眼角的余光瞄了眼自始至终都未曾多给个眼神的李四毛,柳程的脸色到底好了些“从今日起我便回任店,白矾楼处的周厨有意收二毛为徒,任店处,他估摸着暂且不会回了。”李四毛本是萎靡的面色瞬间全是震惊,柳程却只是径自搂着妹子往屋内走。
本就不大的屋子早是全然浸染药香,守在柳珏床头的刘氏几日不见显是苍老许多,躺在床上的柳珏还在不住咳嗽,可眼见着一双儿女走近,原本还是虚掩着口的柳珏一双手也是将鼻子都掩住,
刘氏自也早是瞧见儿子回来,柳程几日未归她虽忧心,可自家小子一贯伶俐她从不忧心,比起柳程,眼下柳珏的身子才于她才更紧要。“你这是作甚,大夫说了腹中杂气定要出了才对身子好。”双手扯上柳珏的,男女力道悬殊,纵使柳珏患病在床刘氏也不能如愿,“你这个”
“方才在门口你和四毛的话,阿爹都听见了。”
柳珏作势拉下手,柳程已是默默坐到床边,“阿娘,你和秋儿先去吃些东西,阿爹这处,孩儿在。”
“好。”
刘氏如何看不出这父子二人有话要说。
方才柳程虽是声音不大,可门口到里屋这般近,连柳珏都听的一清二楚她如何会没听清?
前儿柳珏突然昏厥,若非李四毛到他所在那医馆处寻了大夫,这几日跟着忙前忙后,她和秋儿娘两个定是不知晓该如何。
四毛做女婿若说从前她还有几分犹疑,可这几日看下来这孩子倒是真值得托付。
可若果真程儿和二毛生了嫌隙,这婚事,
“阿娘,哥哥方才拿了餐盒放在外头,闻着可香呢。”
小女儿摇晃着她的胳膊,口水几乎流下的模样让刘氏也是好气又好笑。
都还是个孩子呢,这婚事,再等等,想也无碍。